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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乌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汉书  作者:班固 书号:10148  时间:2017/3/26  字数:24833 
上一章   西南夷两粤朝鲜传    下一章 ( → )
南夷君长以十数,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属以十数,滇最大。自滇以北,君长以十数,邛都最大。此皆椎结,耕田,有邑聚。其外,西自桐师以东,北至叶榆,名为巂、昆明、编发,随畜移徙,亡常处,亡君长,地方可数千里。自巂以东北,君长以十数,徙、莋都最大。自莋以东北,君长以十数,冉駹最大。其俗,或土著,或移徙。在蜀之西。自駹以东北,君长以十数,白马最大,皆氐类也。此皆巴、蜀西南外蛮夷也。

  始楚威王时,使将军庄蹻将兵循江上,略巴、黔中以西。庄蹻者,楚庄王苗裔也。蹻至滇池,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饶数千里,以兵威定属楚。归报,会秦击夺楚巴、黔中郡,道不通,因乃以其众王滇,变服,从其俗以长之。秦时尝破,略通五尺道,诸此国颇置吏焉。十余岁,秦灭。及汉兴,皆弃此国而关蜀故徼。巴、蜀民或窃出商贾,取其莋马、僰僮、旄牛,以此巴、蜀殷富。

  建元六年,大行王恢击东粤,东粤杀王郢以报。恢因兵威使番令唐蒙风晓南粤。南粤食蒙蜀枸酱,蒙问所从来,曰:“道西北牂柯江,江广数里,出番禺城下。”蒙归至长安,问蜀贾人,独蜀出枸酱,多持窃出市夜郎。夜郎者,临牂柯江,江广百余步,足以行船。南粤以财物役属夜郎,西至桐师,然亦不能臣使也。蒙乃上书说上曰:“南粤王黄屋左纛,地东西万余里,名为外臣,实一州主。今以长沙、豫章往,水道多绝,难行。窃闻夜郎所有兵可得十万,浮船牂柯,出不意,此制粤一奇也。诚以汉之强,巴、蜀之饶,通夜郎道,为置吏,甚易。”上许之。乃拜蒙以郎中将,将千人,食重万余人,从巴苻关入,遂见夜郎侯多同。厚赐,谕以威德,约为置吏,使其子为令。夜郎旁小邑皆贪汉缯帛,以为汉道险,终不能有也,乃且听蒙约。还报,乃以为犍为郡。发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牂柯江。蜀人司马相如亦言西夷邛、莋可置郡。使相如以郎中将往谕,皆如南夷,为置一都尉,十余县,属蜀。当是时,巴、蜀西郡通西南夷道,载转相饷。数岁,道不通,士罢饿餧,离暑,死者甚众。西南夷又数反,发兵兴击,耗费亡功。上患之,使公孙弘往视问焉。还报,言其不便。及弘为御史大夫,时方筑朔方,据河逐胡,弘等因言西南夷为害,可且罢,专力事匈奴。上许之,罢西夷,独置南夷两县一都尉,稍令犍为自保就。

  及元狩元年,博望侯张骞言使大夏时,见蜀布、邛竹杖,问所从来,曰:“从东南身毒国,可数千里,得蜀贾人市。”或闻邛西可二千里有身毒国。骞因盛言大夏在汉西南,慕中国,患匈奴隔其道,诚通蜀,身毒国道便近,又亡害。于是天子乃令王然子、柏始昌、吕越人等十余辈间出西南夷,指求身毒国。至滇,滇王当羌乃留为求道。四岁余,皆闭昆明,莫能通。滇王与汉使言:“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各自以一州王,不知汉广大。使者还,因盛言滇大国,足事亲附。天子注意焉。

  及至南粤反,上使驰义侯因犍为发南夷兵。且兰君恐远行,旁国虏其老弱,乃与其众反,杀使者及犍为太守。汉乃发巴、蜀罪人当击南粤者八校尉击之。会越已破,汉八校尉不下,中郎将郭昌、卫广引兵还,行诛隔滇道者且兰,斩首数万,遂平南夷为牂柯郡。夜郎侯始倚南粤,南粤已灭,还诛反者,夜郎遂入朝,上以为夜郎王。南粤破后,及汉诛且兰、邛君,并杀莋侯,冉駹皆震恐,请臣置吏,以邛都为粤巂郡,作都为沈黎郡,冉駹为文山郡,广汉西白马为武都郡。

  使王然于以粤破及诛南夷兵威风谕滇王入朝。滇王者,其众数万人,其旁东北劳深、靡莫皆同姓相杖,未肯听。劳、莫数侵犯使者吏卒。元封二年,天子发巴、蜀兵击灭劳深、靡莫,以兵临滇。滇王始首善,以故弗诛。滇王离西夷,滇举国降,请置吏入朝,于是以为益州郡,赐滇王王印,复长其民。西南夷君长以百数,独夜郎、滇受王印。滇,小邑也,最宠焉。

  后二十三岁,孝昭始元元年,益州廉头、姑缯民反,杀长吏。牂柯、谈指、同并等二十四邑,凡三万余人皆反。遣水衡都尉发蜀郡、犍为奔命万余人击牂柯,大破之。后三岁,姑缯、叶榆复反,遣水衡都尉吕辟胡将郡兵击之。辟胡不进,蛮夷遂杀益州太守,乘胜与辟胡战,士战及溺死者四千余人。明年,复遣军正王平与大鸿胪田广明等并进,大破益州,斩首捕虏五万余级,获畜产十余万。上曰:“钅句町侯亡波率其邑君长人民击反者,斩首捕虏有功,其立亡波为钅句町王。大鸿胪广明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后间岁,武都氐人反,遣执金吾马適建、龙额侯韩增与大鸿胪广明将兵击之。

  至城帝河平中,夜郎王兴与钅句町王禹、漏卧侯俞更举兵相攻。牂柯太守请发兵诛兴等,议者以为道远不可击,乃遣太中大夫蜀郡张匡持节和解。兴等不从命,刻木象汉吏,立道旁之。杜钦说大将军王凤曰:“太中大夫匡使和解蛮夷王侯,王侯受诏,已复相攻,轻易汉使,不惮国威,其效可见。恐议者选耎,复守和解,太守察动静有变,乃以闻。如此,则复旷一时,王侯得收猎其众,申固其谋,助众多,各不胜忿,必相殄灭。自知罪成,狂犯守尉,远臧温暑毒草之地,虽有孙、吴将,贲、育士,若入水火,往必焦设,知勇亡所施。屯田守之,费不可胜量。宜因其罪恶未成,未疑汉家加诛,敕旁郡守尉练士马,大司农豫调谷积要害处,选任职太守往,以秋凉时入,诛其王侯尤不轨者。即以为不之地,亡用之民,圣王不以劳中国,宜罢郡,放弃其民,绝其王侯勿复通。如以先帝所立累世之功不可堕坏,亦宜因其萌牙,早断绝之,及已成形然后战师,则万姓被害。”

  大将军凤于是荐金城司马陈立为牂柯太守。立者,临邛人,前为连然长,不韦令,蛮夷畏这。及至牂柯,谕告夜郎王兴,兴不从命,立请诛之。未报,乃从吏数十人出行县,至兴国且同亭,召兴。兴将数千人往至亭,从邑君数十人入见立。立数责,因断头。邑君曰:“将军诛亡状,为民除害,愿出晓士众。”以兴头示之,皆释兵降。钅句町王禹、漏卧侯俞震恐,入粟千斛,牛、羊劳吏士。立还归郡,兴父翁指与兴子务收余兵,迫胁旁二十二邑反。至冬,立奏募诸夷与都尉长史分将攻翁指等。翁指据厄为垒,立使奇兵绝其饷道,纵反间以其众。都尉万年曰:“兵久不决,费不可共。”引兵独进,败走,趋立营。立怒,叱戏下令格之。都尉复还战,立引兵救之。时天大旱,立攻绝其水道。蛮夷共斩翁指,持首出降。立已平定西夷,征诣京师。会巴郡有盗贼,复以立为巴郡太守,秩中二千石居,赐爵左庶长。徙为天水太守,劝民农桑为天下最,赐金四十斤。入为左曹卫将军、护军都尉,卒官。

  王莽篡位,改汉制,贬钅句町王以为侯。王邯怨恨,牂柯大尹周钦诈杀邯。邯弟承攻杀钦,州郡击之,不能服。三边蛮夷愁扰尽反,复杀益州大尹程隆。莽遣平蛮将军冯茂发巴、蜀、犍为吏士,赋敛取足于民,以击益州。出入三年,疾疫死者什七,巴、蜀动。莽征茂还,诛之。更遣宁始将军廉丹与庸部牧史熊大发天水、陇西骑士,广汉、巴、蜀、犍为吏民十万人,转输者合二十万人,击之。始至,颇斩首数千,其后军粮前后不相及,士卒饥疫,三岁余死者数万。而粤巂蛮夷任贵亦杀太守枚,自立为邛谷王。会莽败汉兴,诛贵,复旧号云。

  南粤王赵佗,真定人也。秦并天下,略定扬粤,置桂林、南海、象郡,以適徙民与粤杂处。十三岁,至二世时,南海尉任嚣病且死,召龙川令赵佗语曰:“闻陈胜等作,豪桀叛秦相立,南海辟远,恐盗兵侵此。吾兴兵绝新道,自备侍诸侯变,会疾甚。且番禺负山险阻,南北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可为国。郡中长吏亡足与谋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书,行南海尉事。嚣死,佗即移檄告横浦、山、湟溪关曰:“盗兵且至,急绝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诛秦所置吏,以其为守假。秦已灭,佗即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粤武王。

  高帝已定天下,为中国劳苦,故释佗不诛。十一年,遣陆贾立佗为南粤王,与部符通使,使和辑百粤,毋为南边害,与长沙接境。

  高后时,有司请粤关市铁器。佗曰:“高皇帝立我,通使物,今高后听谗臣,别异蛮夷,隔绝器物,此必长沙王计,倚中国,击灭南海并王之,自为功也。”于是佗乃自尊号为南武帝,发兵攻长沙边,败数县焉。高后遣将军隆虑侯灶击之,会暑,士卒大疫,兵不能逾领。岁余,高后崩,即罢兵。佗因此以兵威财物赂遗闽粤、西瓯骆,伇属焉。东西万余里。乃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侔。

  文帝元年,初镇抚天下,使告诸侯四夷从代来即位意,谕盛德焉。乃为佗亲冢在真定置守邑,岁时奉祀。召其从昆弟,尊官厚赐宠之。召丞相平举可使粤者,平言陆贾先帝时使粤。上召贾为太中大夫,谒者一人为副使,赐佗书曰:“皇帝谨问南粤王,甚苦心劳意。朕,高皇帝侧室之子,弃外奉北藩于代,道里辽远,壅蔽朴愚,未尝致书。高皇帝弃群臣,孝惠皇帝即世,高后自临事,不幸有疾,进不衰,以故悖暴乎治。诸吕为变故法,不能独制,乃取它姓子为孝惠皇帝嗣。赖宗庙之灵,功臣之力,诛之已毕。朕以王侯吏不释之故,不得不立,今即位。乃者闻王遗将军隆虑侯书,求亲昆弟,请罢长沙两将军。朕以王书罢将军博侯,亲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问,修治先人冢。前闻王发兵于边,为寇灾不止。当其时,长沙苦之,南郡尤甚,虽王之国,庸独利乎!必多杀士卒,伤良将吏,寡人之,孤人之子,独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为也。朕定地犬牙相入者,以问吏,吏曰‘高皇帝所以介长沙土也’,朕不得擅变焉。吏曰:‘得王之地不足以为大,得王之财不足以为富,服领以南,王自治之。’虽然,王之号为帝。两帝并立,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争也;争而不让,仁者不为也。愿与王分弃前患,终今以来,通使如故。故使贾驰谕告王朕意,王亦受之,毋为寇灾矣。上褚五十衣,中褚三十衣,下褚二十衣,遗王。愿王听乐娱忧,存问邻国。”

  陆贾至,南粤王恐,乃顿首谢,愿奉明诏,长为藩臣,奉贡职。于是下令国中曰:“吾闻两雄不俱立,两贤不并世。汉皇帝贤天子。自今以来,去帝制黄屋左纛。”因为书称:“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老夫故粤吏也,高皇帝幸赐臣佗玺,以为南粤王,使为外臣,时内贡职。孝惠皇帝即位,义不忍绝,所以赐老夫者厚甚。高后自临用事,近细士,信谗臣,别异蛮夷,出令曰:‘毋予蛮夷外粤金铁田器;马、牛、羊即予,予牡,毋与牝。’老夫处辟,马、羊、羊齿已长,自以祭祀不修,有死罪,使内史藩、中尉高、御史平凡三辈上书谢过,皆不反。又风闻老夫父母坟墓已坏削,兄弟宗族已诛论。吏相与议曰:‘今内不得振于汉。外亡以自高异。’故更号为帝,自帝其国,非敢有害于天下也。高皇后闻之大怒,削去南粤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窃疑长沙王谗臣,故敢发兵以伐其边。且南方卑,蛮夷中西有西瓯,其众半羸,南面称王;东有闽粤,其众数千人,亦称王;西北有长沙,其半蛮夷,亦称王。老夫故敢妄窃帝号,聊以自娱。老夫身定百邑之地,东西南北数千万里,带甲百万有余,然北面而臣事汉,何也?不敢背先人之故。老夫处粤四十九年,于今抱孙焉。然夙兴夜寐,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视靡曼之,耳不听钟鼓之音者,以不得事汉也。今陛下幸哀怜,复故号,通使汉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号不敢为帝矣!谨北面因使者献白璧一双,翠鸟千,犀角十,紫贝五百,桂蠹一器,生翠四十双,孔雀二双。昧死再拜,以闻皇帝陛下。”

  陆贾还报,文帝大说。遂至孝景时,称臣遣使入朝请。然其居国,窃如故号;其使天子,称王朝命如诸侯。

  至武帝建元四年,佗孙胡为南粤王。立三年,闽粤王郢兴兵南击边邑。粤使人上书曰:“两粤俱为藩臣,毋擅兴兵相攻击。今东粤擅兴兵侵臣,臣不敢兴兵,唯天子诏之。”于是天子多南粤义,守职约,为兴师,遣两将军往讨闽粤。兵未逾领,闽粤王弟馀善杀郢以降,于是罢兵。

  天子使严助往谕意,南粤王胡顿首曰:“天子乃兴兵诛闽粤,死亡以报德!”遣太子婴齐入宿卫。谓助曰:“国新被寇,使者行矣。胡方夜装入见天子。”助去后,其大臣谏胡曰:“汉兴兵诛郢,亦行以惊动南粤。且先王言事天子期毋失礼,要之不可以怵好语入见。入见则不得复归,亡国之势也。”于是胡称病,竟不入见。后十余岁,胡实病甚,太子婴齐请归。胡薨,谥曰文王。

  婴齐嗣立,即臧其先武帝、文帝玺。婴齐在长安时,取邯郸摎氏女,生子兴。及即位,上书请立摎氏女为后,兴为嗣。汉数使使者风谕,婴齐犹尚乐擅杀生自恣,惧入见,要以用汉法,比内诸侯,固称病,遂不入见。遣子次公入宿卫。婴齐薨,谥曰明王。

  太子兴嗣立,其母为太后。太后自未为婴齐时,曾与霸陵人安国少季通。及婴齐薨后,元鼎四年,汉使安国少季谕王、王太后入朝,令辩士谏大夫终军等宣其辞,勇士魏臣等辅其决,卫尉路博德将兵屯桂,待使者。王年少,太后中国人,安国少季往,复与私通,国人颇知之,多不附太后。太后恐起,亦倚汉威,劝王及幸臣求内属。即因使者上书,请比内诸侯,三岁一朝,除边关。于是天子许之,赐其丞相吕嘉银印,及内史、中尉、太傅印,余得自置。除其故黥、劓刑,用汉法。诸使者皆留填抚之。王、王太后饬治行装重资,为入朝具。

  相吕嘉年长矣,相三王,宗族官贵为长吏七十余人,男尽尚王女,女尽嫁王子弟宗室,及苍梧秦王有连。其居国中甚重,粤人信之,多为耳目者,得众心愈于王。王之上书,数谏止王,王不听。有畔心,数称病不见汉使者。使者注意嘉,势未能诛。王、王太后亦恐嘉等先事发,介使者权,谋诛嘉等。置酒请使者,大臣皆侍坐饮。嘉弟为将,将卒居宫外。酒行,太后谓嘉:“南粤内属,国之利,而相君苦不便者,何也?”以怒使者。使者狐疑相杖,遂不敢发。嘉见耳目非是,即趋出。太后怒,鏦嘉以矛,王止太后。嘉遂出,介弟兵就舍,称病,不肯见王及使者。乃阴谋作。王素亡意诛嘉,嘉知之,以故数月不发。太后独诛嘉等,力又不能。

  天子闻之,罪使者怯亡决。又以为王、王太后已附汉,独吕嘉为,不足以兴兵,使庄参以二千人往。参曰:“以好往,数人足;以武往,二千人亡足以为也。”辞不可,天子罢参兵。郏壮士故济北相韩千秋奋曰:“以区区粤,又有王应,独相吕嘉为害,愿得勇士三百人,必斩嘉以报。”于是天子遣千秋与王太后弟摎乐将二千人往。入粤境,吕嘉乃遂反,下令国中曰:“王年少。太后中国人,又与使者,专内属,尽持先王宝入献天子以自媚,多从人,行至长安,虏卖以为僮。取自一时利,亡顾赵氏社稷为万世虑之意。”乃与其弟将卒攻杀太后、王,尽杀汉使者。遣人告苍梧秦王及其诸郡县,立明王长男粤子术侯建德为王。而韩千秋兵之入也,破数小邑。其后粤直开道给食,未至番禺四十里,粤以兵击千秋等,灭之。使人函封汉使节置上,好为谩辞谢罪,发兵守要害处。于是天子曰:“韩千秋虽亡成功,亦军锋之冠。封其子延年为成安侯。摎乐,其姊为王太后,首愿属汉,封其子广德为龙侯。”乃赦天下,曰:“天子微弱,诸侯力政,讥臣不讨贼。吕嘉、建德等反,自立晏如,令粤人及江淮以南楼船十万师往讨之。”

  元鼎五年秋,卫尉路博德为伏波将军,出桂,下湟水;主爵都尉杨仆为楼船将军,出豫章,下横浦;故归义粤侯二人为戈船、下濑将军,出零陵,或下离水,或抵苍梧;使驰义侯因巴、蜀罪人,发夜郎兵,下牂柯江;咸会番禺。

  六年冬,楼船将军将卒先陷寻陿,破石门,得粤船粟,因推而前,挫粤锋,以粤数万人待伏波将军。伏波将军将罪人,道远后期,与楼船会乃有千余人,遂俱进。楼船居前,至番禺,建德、嘉皆城守。楼船自择便处,居东南面,伏波居西北面。会暮,楼船攻败粤人,纵火烧城。粤素闻伏波,莫,不知其兵多少。伏波乃为营,遣使招降者,赐印绶,复纵令相招。楼船力攻烧敌,反驱而入伏波营中。迟旦,城中皆降伏波。吕嘉、建德以夜与其属数百人亡入海。伏波又问降者,知嘉所之,遣人追。故其校司马苏弘得建德,为海常侯;粤郎都稽得嘉,为临蔡侯。

  苍梧王赵光与粤王同姓,闻汉兵至,降,为随桃侯。及粤揭令史定降汉,为安道侯。粤将毕取以军降,为<月尞>侯。粤桂林监居翁谕告瓯骆四十余万口降,为湘城侯。戈船、下濑将军兵及驰义侯所发夜郎兵未下,南粤已平。遂以其地为儋耳、珠崖、南海、苍梧、郁林、合浦、阯、九真、南九郡。伏波将军益封。楼船将军以推锋陷坚为将梁侯。

  自尉佗王凡五世,九十三岁而亡。

  闽粤王无诸及粤东海王摇,其先皆粤王勾践之后也,姓驺氏。秦并天下,废为君长,以其地为闽中郡。及诸侯畔秦,无诸、摇率粤归番令吴芮,所谓番君者也,从诸侯灭秦。当是时,项羽主命,不王也,以故不佐楚。汉击项籍,无诸、摇帅粤人佐汉。汉五年,复立无诸为闽粤王,王闽中故地,都冶。孝惠三年,举高帝时粤功,曰闽君摇功多,其民便附,乃立摇为东海王,都东瓯,世号曰东瓯王。

  后数世,孝景三年,吴王濞反,从闽粤,闽粤未肯行,独东瓯从。及吴破,东瓯受汉购,杀吴王丹徒,以故得不诛。

  吴王子驹亡走闽粤,怨东瓯杀其父,常劝闽粤击东瓯。建元三年,闽粤发兵围东瓯,东瓯使人告急天子。天子问太尉田蚡,蚡对曰:“粤人相攻击,固其常,不足以烦中国往救也。”中大夫严助诘蚡,言当救。天子遣助发会稽郡兵浮海救之,语具在《助传》。汉兵未至,闽粤引兵去。东粤请举国徙中国,乃悉与众处江、淮之间。

  六年,闽粤击南粤,南粤守天子约,不敢擅发兵,而以闻。上遣大行王恢出豫章,大司农韩安国出会稽,皆为将军。兵未逾领,闽粤王郢发兵距险。其弟馀善与宗族谋曰:“王以擅发兵,不请,故天子兵来诛。汉兵众强,即幸胜之,后来益多,灭国乃止。今杀王以谢天子,天子罢兵,固国完。不听乃力战,不胜即亡入海。”皆曰:“善。”即鏦杀王,使使奉其头致大行。大行曰:“所为来者,诛王。王头至,不战而殒,利莫大焉。”乃以便宜案兵告大司农军,而使使奉王头驰报天子。诏罢两将军兵,曰:“郢等首恶,独无诸孙繇君丑不与谋。”乃使郎中将立丑为粤繇王,奉闽粤祭祀。

  馀善以杀郢,威行国中,民多属,窃自立为王,繇王不能制。上闻之,为馀善不足复兴师,曰:“馀善首诛郢,师得不劳。”因立馀善为东粤王,与繇王并处。

  至元鼎五年,南粤反,馀善上书请以卒八千从楼船击吕嘉等。兵至揭,以海风波为解,不行,持两端,使南粤。及汉破番禺,楼船将军仆上书愿请引兵击东粤。上以士卒劳倦,不许。罢兵,令诸校留屯豫章梅领待命。

  明年秋,馀善闻楼船请诛之,汉兵留境,且往,乃遂发兵距汉道,号将军驺力等为“汉将军”入白沙、武林、梅领,杀汉三校尉。是时,汉使大司农张成、故山州侯齿将屯,不敢击,却就便处,皆坐畏懦诛。馀善刻“武帝”玺自立,诈其民,为妄言。上遣横海将军韩说出句章,浮海从东方往;楼船将军仆出武林,中尉王温舒出梅领,粤侯为戈船、下濑将军出如、白沙,元封元年冬、咸入东粤。东粤素发兵距险,使徇北将军守武林,败楼船军数校尉,杀长史。楼船军卒钱唐榬终古斩徇北将军,为语皃侯。自兵未往。

  故粤衍侯吴前在汉,汉使归谕馀善,不听。及横海军至,以其邑七百人反,攻粤军于汉。及故粤建成侯敖与繇王居股谋,俱杀馀善,以其众降横海军。封居股为东成侯,万户;封敖为开陵侯;封为卯石侯,横海将军说为按道侯,横海校尉福为缭嫈侯。福者,城王子,故为海常侯,坐法失爵,从军亡功,以宗室故侯。及东粤将多军,汉兵至,弃军降,封为无锡侯。故瓯骆将左黄同斩西于王,封为下鄜侯。

  于是天子曰“东粤狭多阻,闽粤悍,数反复”诏军吏皆将其民徙处江、淮之间。东粤地遂虚。

  朝鲜王,燕人。自始燕时,尝略属真番、朝鲜,为置吏筑障。秦灭燕,属辽东外徼。汉兴,为远难守,复修辽东故,至浿水为界,属燕。燕王卢绾反,入匈奴,亡命,聚千余人,椎结蛮夷服而东走出,渡浿水,居秦故空地上下障,稍伇属真番、朝鲜蛮夷及故燕、齐亡在者王之,都王险。

  会孝惠、高后天下初定,辽东太守即约为外臣,保外蛮夷,毋使盗边;蛮夷君长入见天子,勿得止。以闻,上许之,以故得以兵威财物侵降其旁小邑,真番、临屯皆来服属,方数千里。

  传子至孙右渠,所汉亡人滋多,又未尝入见;真番、辰国上书见天子,又雍阏弗通。元封二年,汉使涉何谯谕右渠,终不肯奉诏。何去至界,临浿水,使驭刺杀送何者朝鲜裨王长,即渡水,驰入,遂归报天子曰“杀朝鲜将”上为其名美,弗诘,拜何为辽东东部都尉。朝鲜怨何,发兵袭攻,杀何。

  天子募罪人击朝鲜。其秋,遣楼船将军杨仆从齐浮海,兵五万,左将军荀彘出辽东,诛右渠。右渠发兵距险。左将军卒多率辽东士兵先纵,败散。多还走,坐法斩。楼船将齐兵七千人先至王险。右渠城守,窥知楼船军少,即出击楼船,楼船军败走。将军仆失其众,遁山中十余,稍求收散卒,复聚。左将军击朝鲜浿水西军,未能破。

  天子为两将未有利,乃使卫山因兵威往谕右渠。右渠见使者,顿首谢:“愿降,恐将诈杀臣;今见信节,请服降。”遣太子入谢,献马五千匹,及馈军粮。人众万余持兵,方度浿水,使者及左将军疑其为变,谓太子已服降,宜令人毋持兵,太子亦疑使者左将军诈之,遂不度浿水,复引归。山报,天子诛山。

  左将军破浿水上军乃前至城下,围其西北。楼船亦往会,居城南。右渠遂坚城守,数月未能下。

  左将军素侍中,幸,将燕,代卒,悍,乘胜,军多骄。楼船将齐卒,入海已多败亡,其先与右渠战,困辱亡卒,卒皆恐,将心惭,其围右渠,常持和节。左将军急击之,朝鲜大臣乃间使人私约降楼船,往来言,尚未肯决。左将军数与楼船期战,楼船就其约,不会。左将军亦使人求间隙降下朝鲜,不肯,心附楼船。以故两将不相得。左将军心意楼船前有失军罪,今与朝鲜和善而又不降,疑其有反计,未敢发。天子曰:“将率不能前,乃使卫山谕降右渠,不能颛决,与左将军相误,卒沮约。今两将围城又乖异,以故久不决。”使故济南太守公孙遂往正之,有便宜得以从事。遂至,左将军曰:“朝鲜当下久矣,不下者,楼船数期不会。”具以素所意告遂曰:“今如此不取,恐为大害,非独楼船,又且与朝鲜共灭吾军。”遂亦以为然,而以节召楼船将军入左将军军计事,即令左将军戏下执缚楼船将军,并其军。以报,天子诛遂。

  左将军已并两军,即急击朝鲜。朝鲜相路人、相韩陶、尼溪相参、将军王唊相与谋曰:“始降楼船,楼船今执,独左将军并将,战益急,恐不能与,王又不肯降。”陶、唊、路人皆亡降汉。路人道死。元封三年夏,尼溪相参乃使人杀朝鲜王右渠来降。王险城未下,故右渠之大臣成已又反,复攻吏。左将军使右渠子长、降相路人子最,告谕其民,诛成已。故遂定朝鲜为真番、临屯、乐、玄菟四郡。封参为澅清侯,陶为秋苴侯,唊为平州侯,长为几侯。最以父死颇有功,为沮侯。左将军征至,坐争功相嫉乖计,弃市。楼船将军亦坐兵至列口当待左将军,擅先纵,失亡多,当诛,赎为庶人。

  赞曰:楚、粤之先,历世有土。及周之衰,楚地方五千里,而勾践亦以粤伯。秦灭诸侯,唯楚尚有滇王。汉诛西南夷,独滇复宠。及东粤灭国迁众,繇王居股等犹为万户侯。三方之开,皆自好事之臣。故西南夷发于唐蒙、司马相如,两粤起严助、朱买臣,朝鲜由涉何。遭世富盛,动能成功,然已勤矣。追观太宗填抚尉佗,岂古所谓“招携以礼,怀远以德”者哉!

  
译文

  南夷的君长,以十计算,夜郎最大;它的西面,靡莫这一类以十计算,滇最大;从滇往北,首领以十计算,邛都最大。这些国的人都结着椎形的发髻,耕种田地,有自己的小城镇和村落。此外,西从桐师往东,北到叶榆,名叫仑、昆明,都结发为辫,随着放牧的牲畜四处迁徙,没有固定的居地,也没有君长,活动范围大约有好几千里。从嵩往东北,君长以十计算,徙和榨都最大。从榨都往东北,君长以十计算,冉骁最大。那裹的习俗,有的定居,有的迁徙。在蜀郡以西,从冉骥往东北君长以十计算,白马最大,这裹都是氐族。以上这些,都是巴郡、蜀郡西南部以外的蛮夷。

  当初,楚威王派遣将军庄蹯带领军队沿长江而上,夺取了巴郡和黔中郡以西的地区。庄蹯是楚庄王的后代。庄踞到达滇池。滇池方圆三百里,池旁是平地,肥沃富饶,方圆几千里。庄踽依恃军队的威势平定了这一带,使它归属楚国。庄娇打算回楚国报告,却碰上秦国进攻楚国,夺取了楚国的巴郡和黔中郡,道路被阻,回不去,于是就依靠他的军队在滇称王。庄娇改变自己的服饰,顺从那裹的习俗,以便于统治那裹的夷人。秦朝时,曾经攻占了这一带,大略开通了五尺道,给这裹的一些国家设置了官吏。过了十余年,秦朝就灭亡了。到汉朝兴起,全部舍弃了这些国家而以蜀地原来的边界为关。巴郡、蜀郡的百姓,有的暗中出关在这一带作买卖,换取榨都的马、焚族的奴婢和牦牛,巴郡、蜀郡因此兴旺富庶起来。

  汉武帝建元六年,大行令王恢进攻束粤,束粤人杀死东粤王郢后告诉王恢。王恢乘藉军威让番令唐蒙将汉王朝出师的意图委婉地告知南粤。南粤人用蜀地的枸酱款待唐蒙,唐蒙询问枸酱的来历。回答说: “由西北的胖柯江运来。烊柯江宽好几里,经番禺城下。”唐蒙回到长安,又询问蜀地的商人,才知道衹有蜀地出产枸酱,许多蜀人偷偷拿出去卖给夜郎。夜郎靠近胖柯江,江宽百余步,可行船,南粤人用财物使夜郎归附,南粤的影响,西面直达桐师,但是,还是不能够像对待臣属那样使唤夜郎。唐蒙于是上书漠武帝说:“南粤王乘黄屋饰左纛,占据的地盘东西一万多里,名义上是属国藩臣,实际上是一州之主。如今由长沙国、豫章郡前去征讨,水路大多断绝,难以通航。我听说夜郎的兵可能有十万,乘船沿烊柯江而下,出其不意,这是制服南粤的一条奇计。如果凭藉汉朝的强盛和巴、蜀二郡的富庶,开通去夜郎的道路,为那些地方设置官吏,将会很容易。”皇上同意了唐蒙的建议。于是委任唐蒙为郎中将,率领一千兵士和携带粮食、辎重的役夫万余人。从巴苻关进入夜郎,随即拜见了夜郎侯多同。唐蒙重重地赏赐了多同,同时将利害关系告诉了他,并与多同约定给夜郎委派官吏,让多同的儿子担任类似县令的官职。夜郎附近的小国都贪图汉朝的丝绸,又认为汉朝来这裹的道路艰险,终究不能占有他们,于是暂且接受了多同与唐蒙的盟约。唐蒙回奏朝廷,朝廷就把夜郎和这些小国的所在地作为犍为郡。汉王朝征调巴郡、蜀郡的步兵修筑道路,从焚道修到烊柯江。蜀郡人司马相如也上书说西夷的邛都、榨都地区可以设郡。于是汉武帝让司马相如也以郎中将的身份前往西夷地区,将朝廷的意图告诉西夷人。其情形和南夷一样,朝廷给那裹委派了一个郡都尉,设置了十多个县,划归蜀郡管理。

  这时,巴、蜀、广漠、汉中四郡修筑通往西南夷地区的道路,修路所需的粮饷运输艰难。经过几年,道路没修通。修路的士卒由于疲乏饥饿,遭受暑气,死了很多,西南夷又多次发生叛,调兵攻打叛者,却耗费财力而不见功效。这些情况使皇上很忧虑,于是派公孙弘到那些地方去察看了解。公孙弘回来汇报,说在那裹置县设官没什么好处。到公孙弘担任御史大夫时,朝廷正修筑朔方郡城,凭据黄河逐斥匈奴。公孙弘等人趁机陈述通西南夷所带来的损害,认为可以暂时停止通西南夷,以便集中精力对付匈奴。皇上同意这些建议,撤销了在西夷地区设置的官吏,祇在南夷地区设置两县、一都尉,让犍为郡自保并逐渐完善其郡县建制。

  到元狩元年,博望侯张骞谈到,他出使大夏时,看到蜀地出产的捆布和邛山出产的竹杖,向人家打听是从哪裹来的,回答说: “从东南方的身毒国来的,身毒国离这裹大约有好几千里,从那儿的蜀地商人手中买的。”他又听人说邛山西面大约二千里的地方有身毒国。张骞趁机宣称大夏就在汉朝西南方,它羡慕中国,苦于匈奴阻隔它与汉朝交往的通道,如果能开通蜀地的道路,身毒国与汉朝交往取道就近便,于汉朝有利无害。于是,皇上就命令王然于、柏始昌、吕越人等十多人,寻求小路,从西南夷地区出发,去寻找身毒国。他们到了滇国,为滇王当羌所挽留,当羌派人往西面为他们寻找道路。经过四年多,探路的人全被昆明夷所阻拦,没有一个人能通过。滇王询问汉朝使者说:“汉朝与我们滇国相比哪个大?”汉朝使者到了夜郎,夜郎侯也是这样问。这些王侯都自以为是一州之王,一点不知道汉朝疆域的广大。使者回来后,就极力宣称滇是那裹的大国,完全可以招致它亲附。天子也就注意留心这件事了。

  到南粤叛,皇上就命令驰义侯通过犍为郡征发南夷的军队,且兰的首领担心自己的军队应征远去,附近的国家乘机掠抢本国年老体弱的人,于是就和他的部众发动叛,杀死汉王朝的使者和犍为郡太守。汉王朝就调遣本来应当进攻南粤的巴郡、蜀郡的罪犯和八校尉所部出击且兰。恰好赶上南越已被击败,汉朝的八校尉就没有按原部署沿烊柯江而下,中郎将郭昌、卫广率领所部返回,乘行军之便惩罚了隔绝汉朝通往滇国道路的且兰,杀人好几万,接着就平定南夷,以其地作为烊柯郡。夜郎侯当初依仗南粤,南粤灭亡后,汉王朝的军队返回时叉惩罚了反叛的国家,夜郎侯就入京朝见皇上,皇上便封他为夜郎王。南粤灭亡后,到汉朝诛杀且兰和邛都君,并杀掉了榨都侯,冉骁夷的首领都震惊恐慌,请求臣属汉朝并让汉朝委派官吏。于是,汉朝把邛都夷住地作为粤仑郡,榨都夷住地作为沈黎郡,冉骁夷住地作为文山郡,广汉郡西面的白马夷住地作为武都郡。

  皇上命令王然于以灭亡东粤及征服南夷的这种军事形势劝滇王入朝。滇王有几万部众,它的东北方有劳深、靡莫,他们与滇都是同姓,相互依仗,不听从有关滇王入朝的劝导。劳深、靡莫多次触犯汉朝的使者、官吏、士卒。元封二年,天子征调巴郡、蜀郡的军队攻灭了劳深、靡莫。兵临滇国。由于当初滇王本来与汉王朝友好,所以汉王朝就没有诛杀他。滇王与西夷离关系,举国降服汉王朝,请求汉王朝委派官吏,并入京朝见皇上。于是汉王朝把那裹作为益州郡,赐给滇王王印,让他依旧统治他的民众。西南夷的首领数以百计,惟独夜郎和滇的首领承受了王印。滇是个小国,最受汉朝宠爱。

  这以后二十三年,也就是汉昭帝始元元年,益州廉头、姑缯民众反叛,杀了长吏。胖柯、谈指、同并等二十四国共三万多人也都起来反叛。汉朝派遣水衡都尉征调蜀郡、犍为郡急速奔赴前方的士卒一万多人进击群柯,彻底击败反叛者。过了三年,姑缯、叶榆再次反叛,汉朝派遣水衡都尉吕辟胡率领郡兵攻打反叛者。吕辟胡军尚未行进到叶榆、姑缯,蛮夷就杀了益州太守,并乘胜与吕辟胡作战,汉朝的士兵战死和溺死的有四千多人。第二年,再派遣军正王平与大鸿胪田广明等一同进攻,彻底击败益州的反叛者,俘、杀五万多人,俘获牲畜十余万头。皇上说:“钩町侯亡波率领他所统辖的小国首领、民众攻打反叛者,俘、杀有功,立亡波为绚町王。赏赐大鸿胪田广明以关内侯的爵位,食邑三百户。”过了一年,武都郡氐族反叛。朝廷派遣执金吾马适建、龙额侯韩增与大鸿胪田广明率军进击反叛者。

  到漠成帝河平年问,夜郎王兴与钩町王禹、漏卧侯俞又举兵互相攻伐。烊柯太守请求讨伐夜郎王兴等人。商讨调兵的人认为道路遥远不可出击,于是朝廷派遣太中大夫蜀郡人张匡持节和解蛮夷王侯的矛盾。夜郎王兴等不听从汉朝官吏的命令,雕刻像汉朝官吏的木人,立在路边击。杜钦对大将军王凤说: “太中大夫张匡出使和解蛮夷王侯的纠纷,王侯接受了汉王朝的韶令,却又进一步互相攻杀,轻视汉朝使者,不畏惧国威,由此可见和解的效果。担心商议出兵的人嚅弱,再坚持和解,而太守观察蛮夷的动静,发生了变故才向上报告。像这样,就会再耽误几个月,蛮夷王侯就能够收拾整顿自己的部众,顽固不化地坚持自己的谋略,他们徒众多,又都愤怒至极,一定会互相杀伐消灭。自己知道已经构成罪过,就会陡起狂悖之心而杀太守、都尉。远行深入暑热、毒草丛生之地,虽然有像孙武、吴起一样的将帅,孟贲、夏育一样的勇士,也等于投入水火之中,前往必定会被烧焦、淹没,智谋勇气都无法施展。屯田防守他们,费用又太大。应趁他们的罪行尚未形成,还不怀疑汉王朝要加以讨伐的时候,暗中诏令附近的郡太守、都尉选择兵士、战马,大司农预先调拨粮食运往关键之处,挑选称职的太守前往,在秋凉之际进入那裹,诛杀王侯中最不守法的。如果认为圣贤的君王不以不之地、无用之民来劳累中国,就应当撤销那裹郡的建制,放弃那裹的人民,断绝与那裹王侯的关系,不再和他们来往。假如因为先帝所创立的累世功绩不能毁坏,也应当趁祸患萌芽时加以铲除,等到祸患已经酿成,然后才出师攻战,就会有亿万人受害。”

  大将军王凤在这时推荐金城司马陈立为样柯郡太守。陈立,是临邛人,以前曾任连然县县长、不韦县县令,蛮夷畏惧他。等陈立到达群柯,就将朝廷的意图告诉夜郎王兴,兴不服从命令。陈立请求讨伐他。还没得到批覆,陈立就随同几十个官吏到下面县裹去,到了夜郎国的且同亭,召见夜郎王兴,夜郎王兴带领几千人前去,到达且同亭,夜郎王兴就与邑君几十人进去见陈立。陈立谴责、数落他们,并趁机杀掉夜郎王。随从夜郎王的邑君们说: “将军诛杀了不守法的无礼之人,为民除害,希望把夜郎王兴的头拿出去示众。”以夜郎王兴的头示众,夜郎王的部众都放下武器投降。钩町王禹、漏卧侯俞惊恐万状,于是纳了一千斛粟和一些牛羊犒劳汉朝的官兵。陈立返回胖柯郡,夜郎王兴的岳父翁指和他的儿子务就收拾残余兵士,胁迫附近二十二邑反叛。到冬天,陈立奏请招募众夷,与都尉、长史分路率军攻打翁指等。翁指凭藉险峻的地形为堡垒,陈立用奇兵截断翁指运输粮饷的道路,派出反问者惑翁指的部众。都尉万年说: “军队长期不决战,费用供给跟不上。”于是就单独率军进攻。进攻失败,就逃跑到陈立的军营。陈立愤怒,在主将大旗之下训斥万年,命令他抵御敌人。都尉万年返回再战,陈立率军援救他。这时天大旱,陈立进攻断绝其水道。于是蛮夷一起斩杀了翁指,拿着翁指的头出来投降。陈立已经平定西夷,皇上征召前往京城。赶上巴郡有盗贼,再以陈立为巴郡太守,以中二千石居官位,朝廷赏赐他以左庶长的爵位。后来又调他任天水郡太守,他鼓励百姓致力农桑,是天下最突出的,朝廷奖赏他黄金四十斤,入朝任左曹卫将军、护军都尉,卒于任上。

  王莽篡夺皇位,改变汉朝的制度,贬钩町王为钩町侯。钩町王邯怨恨,烊柯郡大尹周钦以欺诈的手段杀了邯。邯弟承就攻杀周钦,州郡出兵反击钩町夷,不能制服他们。三边蛮夷忧虑侵扰,都起兵反叛,又杀益州郡大尹程隆。王莽派遣平蛮将军冯茂调动巴郡、蜀郡、犍为郡的官吏、兵士。从老百姓那裹征收足够的赋税,以便进击益州蛮夷。出征三年,因疾病瘟疫死的人占十分之七,巴郡、蜀郡因此动不安。王莽召回冯茂诛杀了他。改派宁始将军廉丹舆庸部牧史熊,大力调动天水、陇西郡的骑兵和广漠、巴、蜀、犍为郡的官吏、百姓十万人,加上转运军需的人总共二十万,进击反叛者。刚到时,斩杀了好几千人。到后来,军粮运输跟不上,兵士饥饿染疾,三年多死了几万人。而且粤隽郡蛮夷任贵还杀了太守枚,自立为邛谷王。赶上王莽失败,汉光武中兴,就诛杀了任贵,恢复原有的称号。

  南粤王赵佗,真定县人。秦统一天下后,又平定了扬粤,设置了桂林郡、南海郡和象郡,把被罚罪的百姓迁徙到那裹,与粤人杂居。过了十三年,到秦二世时,南海郡尉任嚣得病将死,召来龙j10县县令趟佗,对他说:“我听说陈胜等起兵作,豪杰叛秦,相立为王。南海郡处于偏远之地,恐怕盗贼军队会攻占这里。我想发兵截断新道,进行自卫,并观察诸侯的动向,不巧病重。番禺地区背靠山岭,地势险要,方圆几千里,又有很多中原人辅助,也可成一州之主,能够立国。郡中官吏当中没有值得我与之谋事的人,所以把您请来,告诉您我的想法。”当即把有关文书颁发给趟佗,让他代行南海郡尉之职。任嚣死后,趟佗立即发布檄文,通知横浦、山、湟溪关等地说:“盗贼的军队就要打过来了,请马上断绝通道,聚兵自守!”于是利用法律手段逐渐诛杀秦朝所置的官吏,而任用自己的亲信代行其职。秦朝灭亡后,趟佗便进攻并了桂林郡、象郡,自立为南粤武王。

  汉高祖平定天下之后,由于中原连年战,百姓劳苦,所以放过了赵佗,不予诛讨。高祖十一年,汉朝派陆买追立赵佗为南粤王,与他剖符通使,让他协调安辑百粤,不要在南部边境为患。南粤与汉朝长沙国接境。

  高后时,有关部门的官吏奏请止南粤国在关市上购买铁器。趟佗说:“高皇帝立我为南粤王,双方互通使节、物品,现在高后听信谗臣之言,视蛮夷为异类,断绝器物的通,造一定是长沙王的计策,他想凭仗汉朝,消灭南粤、掉南海郡而一并统治,自谋功利。”于是,赵佗便自加尊号为南粤武帝,发兵攻打长沙国的边境地区,打败了好几个县。高后派将军隆虑侯周灶前往还击,正赶上酷暑雨的天气,士兵中很多人染上瘟疫,军队不能越过山岭。过了一年多,高后去世,汉朝便停止军事行动。趟佗趁机对闽粤、西瓯骆进行武力威胁和财物贿赂,从而役使他们,并使他们归属南粤。这样,南粤国东西达万余里。趟佗于是乘坐黄屋左纛,自称皇帝,与汉朝天子相抗衡。

  汉文帝元年,皇帝刚开始统治天下,派出使者遍告诸侯和四夷君长自己从代国入朝即皇帝位之后的打算,使大家知道皇上的圣德。于是,为在真定的赵佗父母的坟墓设置守墓的民居,按时供奉祭祀。召请赵佗的堂兄弟,封官加赏以笼络他们。。又下诏命令丞相陈平举荐可以出使南粤的人,陈平说陆贾在高皇帝时曾经出使过南粤。文帝召请陆贾,任命他为太中大夫,又任命一个谒者作为副使,文帝给赵佗的信上说:“皇帝恭敬地问候南粤王以最诚挚的心情。我不是高皇帝的嫡子,被派到外地,治理北边的代国,由于路途遥远和我本人的孤僻愚陋,因此不曾与南粤互通使节。高皇帝去世,离开了群臣,孝惠皇帝即位,高后亲掌朝政,不幸患病,病情益严重,因此政治苛暴,不合常轨。吕氏作,故意破坏法纪,他们不能独自进行统治,就把别人的孩子当做孝惠皇帝的继承人,实行傀儡政治。依靠宗庙神灵的保佑和功臣们的努力,现在吕氏已被诛灭。我一再辞让帝位,群臣不允许,因此我不得不立为皇帝,现在已经即位。从前我听说您给将军隆虑侯周灶写信,请求寻找您在真定的兄弟,并撤回在长沙国的两位将军。我已按照您信中的要求,撤回将军博侯陈濞,您在真定的兄弟,我也已派人抚慰,并修缮了您先人的坟墓。以前我听说您发兵攻打边境,不断制造祸患。那时长沙国遭了殃,南郡受害更重,即使您的南粤国,就惟独能得到好处吗?一定要牺牲大批士兵,伤害优良的将领和官吏,使百姓子失去丈夫,儿子失去父亲,父母失去儿子,得一亡十,这是我所不忍心做的。我想把汉与南粤边境犬牙错的地方划归南粤,以此询问有关官吏,官吏说‘造个边界线是高皇帝用以划定长沙国土地的’,因此我不能擅自变更。官吏说: ‘得南粤王的土地不足以使汉朝广大,得南粤王的财物不足以使汉朝富裕,服领以南,由南粤王统治。’尽管如此,您号称皇帝,两帝并立,您竟然没有派出一辆通使的车,这是互相争位;相争而不谦让,有仁德的人是不这样做的。我希望与您共弃前嫌,从今以后直到永远,双方像原来一样互通使者。所以我派陆买乘车快速去向您表明我的想法,希望您接受我的意见,不要再制造边患。现将厚绵衣五十件,中绵衣三十件,薄绵衣二十件,赠送给您,希望您多欣赏乐舞以求娱,解除忧愁,并抚慰闽粤和瓯骆等邻国。”

  陆贾到达南粤,南粤王十分惊恐,于是叩头谢罪,愿意遵奉汉天子的命令,永远做汉朝的藩臣,履行贡纳之职。同时下令国中,说: “我听说两雄不俱立,两贤不并世。汉朝皇帝是贤明的天子。从今以后,南粤国废除帝号和黄屋左纛。”又给汉文帝写信说:“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我是过去粤地的官吏,高皇帝幸而赐给我玺印,策立我为南粤王,使我做为国外之臣,按时贡纳尽职。孝惠皇帝即位,以仁义之心不忍摒弃我,对我的赏赐非常优厚。高后亲理国政后,接近小人,听信谗臣之言,视蛮夷为异类,发布命令说: ‘不给蛮夷之南粤国铁器等金属农具;如果给马、牛、羊,则衹给雄的,不给雌的。’我住在偏僻之地,马、牛、羊都已经老了,自知不进行祭祀活动有死罪,所以派内史藩、中尉高和御史平先后三次上书谢过,都无回音,又听传言说我父母的坟墓已被破坏,兄弟宗族也已被定罪诛杀。官吏们互相议论说: ‘现在您在内地不能兴起于汉朝,在外面也没有什么表明自己高。,所以我改称号为皇帝,但衹在南粤国内称帝,不敢加害于天下。高皇后听说我改称皇帝,非常气愤,开除南粤于藩臣名籍,断绝了双方使者的往来。我私下怀疑长沙王进了谗言,所以敢发兵攻打长沙国的边境。况且南方低下,蛮夷当中西边有西瓯,那裹的人半着身体,竟然南面称王;东边的闽粤才有几千人,也号称为王;西北面的长沙国有一半人是蛮夷,也称王。所以我敢狂妄地窃取帝号,聊以自乐。我亲自平定了百邑之地,方圆几千里上万里,镘甲之士百万有余,可是我为什么对汉称臣呢?因为我不敢违背我的先人。我在粤地已有四十九年,现在已经抱上孙子了。然而我早起晚卧,觉睡不好,饭吃不香,目不敢视华丽之,耳不敢听钟鼓之音,这一切都是因为不能臣事汉朝造成的。现在天子幸而可怜我,恢复我原来的王号,使我像原来一样与汉朝通使,我死也瞑目了,从今改号,再也不敢称帝了!恭敬地以臣礼通过使者献上白璧一对,翠鸟千只,犀角十个,紫贝五百枚,桂蠹一瓶,翡翠四十对,孔雀两对。昧死再拜,向皇帝陛下表明自己的心意。”

  陆买回来报告,文帝非常高兴。直到孝景帝时,趟佗称臣,派使者按时朝拜天子。然而南粤王在其国内窃用皇帝名号如故;衹是使者朝拜天子时称王,像一般诸侯王一样接受天子之命。

  到汉武帝建元四年,趟佗的孙子赵胡立为南粤王。第三年,闽粤王郢兴兵攻打南粤边境的城邑。南粤王派人向汉朝上书说: “南粤和闽粤都是天子的藩臣,不能擅自发兵互相攻击。现在束粤擅自兴兵进攻南粤,我不敢发兵,请天子下诏指示。”于是武帝赞许南粤忠义,恪守臣职,不违约制,为之发兵,派遣两名将军前往讨伐闽粤。汉朝军队还没越过山岭,闽粤王弟余善便杀死郢,投降汉朝,于是两将军罢兵。

  汉武帝派严助去向南粤王说明朝廷的旨意,南粤王赵胡叩头说:“天子竟能为臣发兵诛讨闽粤,臣虽死也无法报答天子的恩德!”派太子趟婴齐入朝宿卫。趟胡对严助说:“南粤国新遭寇击,贵使者请先行一步,我正夜整装,准备入朝拜见天子。”严助走后,南粤国的大臣劝谏赵胡说: “汉朝发兵诛讨闽粤,也藉此威吓南粤。况且先王说过,事奉天子祇求不失臣礼,重要的是不能被汉朝使者的好话惑而入朝拜见天子。入朝拜见天子,就不能再回来了,这是亡国的情势啊。”于是赵胡假称有病,最终没有入朝拜见天子。过了十多年,趟胡确实得了重病,太子趟婴齐请求归国。趟胡死后,加谧号为文王。

  赵婴齐继立为南粤王,就把其先人僭称武帝、文帝的玺印收藏起来。趟婴齐在长安时,娶邯郸掺姓女子为,生下儿子趟兴。等到他即位后,就上书汉朝,请立穋姓女子为王后,赵兴为王位继承人。汉朝多次派使者委婉地劝说趟婴齐入朝拜见天子,但他仍然喜欢独揽生杀之权,为所为,害怕入朝拜见天子后,会像内地的诸侯那样,受到汉朝法律的约束,因此坚持推说自己有病。一直不肯入朝拜见天子,衹是派自己的儿子赵次公入朝宿卫。赵婴齐去世后,加谧号为明王。

  太子赵兴即位,他的母亲穋氏为太后。僇太后在未做趟婴齐的子以前,曾经与霸陵县的安国少季私通。赵婴齐死后,元鼎四年,汉朝派安国少季前往劝说南粤王和王太后入朝拜见天子,又派辩士、谏大夫终军等同往陈述其辞,勇士魏臣等辅助决策,卫尉路博德率兵屯驻桂郡等待使者。南粤王赵兴年少,穋太后是中原人,安国少季这次出使,又与太后私通,南粤国人颇知其事,多不依附太后。太后恐怕发生变,也想凭藉汉朝的威力,劝说南粤王和宠幸大臣请求内属汉朝。于是通过使者上书,请求比照内地诸侯,三年入朝拜见天子一次,除去边境关防。当时天子批准了这一请求,赐给南粤丞相吕嘉银印,以及内史、中尉、太傅印,其余官职南粤可自己选置,汉朝不赐给印绶。废除南粤国原来的黥、劓等刑,改用汉朝的法律。汉朝的使者留下来镇抚南粤。南粤王和王太后整治行装和贵重礼物,为入朝做准备。

  丞相吕嘉年纪很大了,他先后担任三代国王的丞相,宗族当中有七十多人身居要职,吕家男子都娶王女为,女子尽嫁王室子弟,又与苍梧秦王连姻。吕嘉在南粤国中权力很大,粤人信赖他,多为其耳目,比南粤王更得人心。南粤王上书汉朝,吕嘉多加劝阻,但王不听从。吕嘉于是有反叛之心,屡次托辞有病不见汉朝使者。使者们都注视着吕嘉,但当时形势不便杀他。南粤王和王太后也害怕吕嘉等人先发难,想通过汉朝使者的权威,谋杀吕嘉等人。于是设酒宴邀请汉朝使者,南粤大臣都奉陪坐饮。吕嘉的弟弟为将军,率领军队在宫外守候。依次斟过了酒,太后对吕嘉说: “南粤内属汉朝,是对国有利的,而丞相您嫌其不利,是什么原因呢?”想以此怒汉朝使者。使者犹豫不决,互相观望始终没敢动手。吕嘉发现宴席上气氛不同往常,当即起身出去。太后大怒,想用矛刺杀吕嘉,被南粤王阻止。于是吕嘉出来,在他弟弟所带军队的保护下回到自己府中,声称有病,不肯会见王及汉使者,于是阴谋作。南粤王一向无意诛杀吕嘉,吕嘉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过了好几个月也没发难。衹有太后想杀掉吕嘉,又无力办成。

  汉武帝听到此事,怪罪使者怯懦不能决断。又认为南粤王和王太后已经依附汉朝,衹有吕嘉作,不值得发兵,打算派庄参带二千人前往应付。庄参说:“如果抱着友好的目的去,有几个人就够了;如果为了打仗而去,二千人是办不成什么事的。”认为不可行而推辞,汉武帝便不叫庄参前去。郏县壮士、原济北国相韩千秋奋然说:“以区区南粤,又有南粤王为内应,衹有吕嘉为,我愿得到三百名勇士,必斩吕嘉回报。”于是汉武帝派韩千秋和南粤王太后的弟弟穋乐带二千人前往南粤。汉朝军队开入南粤境内后,吕嘉终于发动叛,下令南粤国中说:“国王年少,太后是中原人,又与汉朝使者私通,一心想要内属汉朝,把先王的所有宝器都奉献给汉朝天子以自作谄媚,还多带随从人员,到长安后,全都掠卖为奴。太后为自己一时之利,却不顾赵氏社稷和为子孙万代作长远打算。”吕嘉于是和他弟弟带兵杀死太后、王,又杀死所有汉朝使者。派人通知苍梧秦王及其诸郡县,立明王婴齐长男、粤所生之子术侯赵建德为王。韩千秋等所带军队进入南粤境后,攻下几个小城。以后南粤干脆让开道路,为他们提供饮食,当他们到达距番禺大约四十里的地方时,南粤便发兵攻打韩千秋的军队,把他们歼灭了。吕嘉派人把汉朝使者的符节用匣子封装好,放到边上,又假装友好地讲了一些骗人的话表示谢罪,同时发兵驻守要害之地。于是武帝说:“韩千秋虽然没有成功,也是军锋之冠,封他的儿子韩延年为成安侯。穋乐,他的姐姐是南粤王太后,首先愿意归属汉朝,封掺乐的儿子穋广德为乐侯。”接着颁布特赦韶书说:“天子微弱,诸侯互相争战,《秋》讽刺人臣不为君讨伐反贼。吕嘉、趟建德等反叛,心安理得地自立自封,现命令粤人和长江、淮河以南的楼船水师十万人前往讨伐他们。”

  元鼎五年秋天,卫尉路博德为伏波将军,从桂郡出发,下湟水;主爵都尉杨仆为楼船将军,从豫章郡出发,下横浦;原归顺汉朝被封为侯的两名南粤人分别为戈船、下濑将军,从零陵郡出发,一下离水,一抵苍梧;派驰义侯利用巴郡、蜀郡被赦罪人,调发夜郎军队,下烊柯江:各路兵马都到番禺会师。

  元鼎六年冬天,楼船将军杨仆率兵首先攻下寻陋,击破石门,获得南粤的船只和粮食,乘胜向前推进,挫败了南粤的先头部队,以数万名粤人组成的军队,等待伏波将军路博德前来会师。伏波将军统领被赦的罪人,因路途遥远而误了军期,与楼船将军会师的才一千多人,于是一起进军。楼船将军在前头,到达番禺城时,趟建德和吕嘉都在守卫此城。楼船将军自择有利地形,驻扎在城的东南面,伏波将军驻扎在城的西北面。正巧到了晚上,楼船将军打败了南粤的军队,放火烧城。南粤人久闻伏波将军的威名,因天黑也不知他带了多少兵。伏波将军便安置军营,派使者招降南粤人,投降的赐给印绶,再把他们放回,让他们招降其他南粤将士。楼船将军奋力攻烧敌军,反而把他们驱赶到伏波将军营中。到第二天黎明,城中吏民都投降了伏波将军。吕嘉、趟建德及其随从几百人趁夜逃到海上。伏波将军查问投降的人,知道吕嘉等人逃到了什么地方,派人去追。原校尉、司马苏弘抓获了赵建德,而因功被策封为海常侯;南粤郎官都稽活捉了吕嘉,因功被策封为临蔡侯。

  苍梧王赵光与南粤王同姓,听说汉朝军队来了,便投降了汉朝,因而被封为随桃侯。南粤揭县县令史定投降汉朝,被封为安道侯。南粤将军毕取率部投降,被封为膝侯。南粤桂林郡监居翁,劝说瓯骆四十多万人投降,被封为湘城侯。戈船、下濑将军的军队和驰义侯所调发夜郎的军队还没有南下,南粤已经平定了。于是汉朝就在那裹设置了儋耳、珠崖、南海、苍梧、郁林、合浦、趾、九真、曰南九个郡。伏波将军路博德增加封邑。楼船将军杨仆以其能冲锋陷阵、勇于攻坚而被封为将梁侯。

  从南海郡尉赵佗立南粤王开始,共历五代、九十三年,南粤国灭亡了。

  闽粤王无诸和粤束海王摇,他们的先人都是粤王勾践的后代,姓骝。秦统一天下后,把他们废为君长,把他们的地盘划为闽中郡。待到诸侯背叛秦朝,无诸和摇率领粤人投靠了番县县令吴芮,就是所谓的番君,跟随诸侯推翻了秦朝的统治。当时,项羽把持号令诸侯之权,不立无诸和摇为王,所以他们也不归附项羽。汉攻项羽,无诸和摇率领粤人帮助汉。汉高祖五年,重新立无诸为闽粤王,统辖原闽中郡故地,建都于冶。孝惠帝三年,列举汉高祖刘邦时粤人的功劳,认为闽君摇功劳很大,其民众乐于依附,于是立摇为东海王,建都于束瓯,人们称摇为束瓯玉。

  此后过了若干代,到孝景帝三年,吴王刘濞发动叛,想联合闽粤,闽粤不肯,祇有东瓯追随吴国。吴国被击败后,东瓯接受了汉朝的收买,在丹徒杀死吴王刘濞,以功赎罪,因此东

  瓯没有受到汉朝的诛伐。

  吴王刘濞的儿子刘驹逃亡到闽粤,怨恨束瓯杀死他的父亲,经常怂恿闽粤攻打东瓯。建元三年,闽粤发兵围攻束瓯,束瓯派人向天子告急。汉武帝向太尉田蚣征求意见,田蚣回答说:“粤人互相攻击,这本来是常事,不值得烦劳汉朝前往救助。”中大夫严助反驳田蚣,认为应当救助,汉武帝派严助调发会稽郡的军队从海上救助束瓯,详细情况见《严助传》。汉朝军队还没到达束瓯,闽粤已经撤兵。束瓯请求举国迁往内地,得到允许,于是束瓯尽迁其众,住在江淮之间。

  建元六年,闽粤进攻南粤,南粤遵守天子的约束,不敢擅自发兵,而把情况上报给汉朝廷。武帝派大行王恢从豫章出发,大司农韩安国从会稽出发,二人都担任将军。汉朝军队还没越山岭,闽粤王郢已发兵占据了险要之处进行抵御。郢的弟弟余善与宗族商量说:“闽粤王郢因为擅自发兵,不请示天子,所以天子派兵来诛伐。汉朝军队人多势众,即使我们侥幸取胜,后面来的会更多,直到把闽粤国消灭才会停止。现在把王杀死以向天子谢罪,如果天子罢兵,固然保全了闽粤一国。如果天子不允许,我们就全力抗战,失败了就逃到海上。”大家都说: “好!”当即用矛把王刺死,派使者把他的头送到大行王恢那裹。大行说:“我们来的目的,就是诛杀闽粤王。闽粤王的头已经送来,未经战就达到了目的,没有比这更有利的了。”于是趁势停止军事行动,并通知大司农韩安国的军队,同时派使者持闽粤王的头颅飞奔禀报汉武帝。武帝下诏书命令两将军罢兵,说:“闽粤王郢首先作恶,惟独无诸的孙子繇君丑没有参与其事。”于是派郎中将前往立丑为粤繇王,供奉闽粤祖先的祭祀。

  余善因为杀郢而在闽粤国中很有威信,百姓多依附于他,他就暗中自立为王,繇王丑控制不了局势。汉武帝听说此事,觉得不值得因为余善而再度发兵,就说:“余善首先带头杀郢,使军队免于战斗厮杀之劳。”于是立余善为束粤王,与繇王丑并立而处。

  到元鼎五年时,南粤反叛汉朝,余善上书天子,请求允许他带领八千士兵随楼船将军杨仆攻打南粤相吕嘉等。束粤军队到达揭后,就以海上风大为由,停止前进,首鼠两端,持观望态度,暗中派人舆南粤联系。等到汉朝军队攻破番禺城之后,楼船将军杨仆就上书漠武帝,表示愿意率军讨伐东粤。武帝认为士卒很劳累,没有答应杨仆的请求,命令罢兵,留下各营兵马,屯骈:在豫章梅领待命。

  第二年秋天,余善听说楼船将军杨仆请求讨伐他,汉朝军队就驻扎在边境地区,将要进攻束粤,于是发兵扼守汉朝军队前进的道路,给将军鞠力等加号为“漠将军”派他们进攻白沙、武林、梅领,杀死汉朝的三个校尉。当时,汉朝所派遣的大司农张成、原山州侯齿就带兵屯驻在那裹,却不敢出兵击,反而退却到安全的地方,二人都以怯懦畏敌之罪被处死。余善白刻了有“武帝”字样的玺印,自立为帝,欺骗他的国人,散布狂妄自大的言论。漠武帝派横海将军韩说从句章出兵,渡海从东方进攻;楼船将军杨仆从武林出兵,中尉王温舒从梅领出兵,以归降汉朝后被封侯的粤人严、甲分别为戈船、下濑将军从如、白沙出兵。元封元年冬,各路兵马都攻入束粤。束粤原来已发兵扼守险要之地,派徇北将军守卫武林,打败了楼船将军的好几个校尉,杀死一些官吏。楼船将军的士兵钱唐人榱终古斩杀徇北将军,被封为语儿侯。楼船将军自己没有率军前往武林。

  原束粤衍侯吴此前在汉朝,汉朝派他回去劝说余善,余善不听。等到横海将军韩说率军到达束粤时,吴便带领他封邑中的七百人反叛余善,进攻在汉城的束粤军队。又有原束粤建成侯敖与繇王居股策划,一起杀了余善,带着他的部众向横海将军投降。因而汉朝策封居股为柬成侯,食邑一万户;策封敖为开陵侯;策封吴为卯石侯,策封横海将军韩说为按道侯,横海校尉刘福为缭萤侯。刘福是城共王刘喜的儿子,原来被封为海常侯,因犯法而被夺爵,他从军也没立什么功,衹因为是皇家宗族成员,所以被封为侯。还有东粤将军多军,汉朝军队攻进来的时候弃军投降,被策封为无锡侯。原瓯骆将军左黄同斩杀西于王,被策封为下鄘侯。

  这时,汉武帝说:“束粤之地狭窄而多险阻,闽粤强悍,反覆无常。”下令军吏尽把粤人迁徙到江淮之间。束粤之地于是空无人迹。

  朝鲜乇街迩,是原遮厘人。当初的担国,就曾攻夺真蚤、翘盘,使之臣服,并在那裹设置官吏,修筑防御堡垒。台灭游迩后,皇瞪则成为辽垫的外缘属地。龃9建立后,因为皇瞪地远难守,便重修丫辽东郡原有的边城堡,东到湏水为界,沮水以西属于汉朝的燕国。燕王卢绾背叛汉朝,逃入匈奴,卫也逃亡,聚集了一千多名部众,梳着椎髻,穿着蛮夷的衣服,向东逃过边,渡过泪水,住在原秦朝空虚之地的上下城堡中,逐渐役使、统治真番、朝鲜的蛮夷部落和从原来的燕、齐两国逃亡到那裹的人,在他们当中称王,建都于王险城。

  孝惠帝、高后时,天下刚刚平定,辽东郡太守就约定卫作为外臣,管理外的蛮夷部落,不让他们扰边境地区;蛮夷君长有要入朝拜见天子的,不要进行阻挠。太守把这个约定上报给天子,天子表示同意,因此卫能利用武力和财物去侵占、降服周围的蛮夷小国,真番、临屯都来归服,方圆几千里都受卫控制。

  卫死后,王位经由儿子而传到孙子卫右渠手中,朝鲜所招的汉朝民H益增多,朝鲜王又未曾入朝拜见过天子;真番、辰国的君长要上书参见天子,又受朝鲜的阻挠,不予放行。元封二年,汉朝派涉何责让、晓谕右渠,右渠始终不肯接受天子的诏令。涉何离开朝鲜,走到边界,来到湏水岸边时,命令车夫刺杀护送自己的朝鲜小王长,然后立即渡过滇水,驰车跑入内,于是回朝报告汉武帝说“我杀了朝鲜的一位将军”武帝认为涉何有杀敌之美名,不予责难,任命涉何为辽东郡东部都尉。朝鲜怨恨涉何,发兵袭击,杀死了涉何。

  武帝募集在押的罪犯,赦其罪,让他们攻打朝鲜。造一年秋天,汉朝派楼船将军杨仆带五万士卒,从齐郡治出发,横渡海,左将军荀彘从辽东出兵,共同讨伐卫右渠。右渠派军队扼险要之地,左将军手下一个叫多的士卒正带领辽东兵打头阵,兵败溃散。多转身逃跑,被依军法斩首。楼船将军率领齐兵七千人先到王险城。右渠指挥守城,探知楼船将军兵少,就出城攻打楼船将军的部队,楼船将军的部队大败而逃。将军杨仆失去了部众,逃到山中,遇了十多天,渐渐寻找、收拢逃散的兵众,重新聚集起来。左将军攻打湏水以西的朝鲜军队,不能取胜。

  因为两将军作战不利,汉武帝就派卫山藉着兵威去朝鲜劝右渠投降。右渠见到汉朝使者,叩头谢罪,说: “我愿意归降,恐怕那两位将军用欺骗的手段杀害我;现在看到真正的符节,请允许我归降。”派太子入朝谢罪,奉献五千匹马,并向在朝鲜的汉军赠送军粮。朝鲜派一万士兵手持兵器护送太子,正要渡过泪水,使者卫山和左将军荀彘怀疑朝鲜军队要作,就说:“太子既然已经归降,就应该命令前来护送的兵众不要携带兵器。”太子也怀疑使者和左将军设诈杀他,便不渡识水,又率兵众返回了。卫山回来向天子汇报,天子杀掉了卫山。

  左将军荀彘打败了守卫在狈水的朝鲜军队,向前进军,开到王险城下,包围城的西北面。楼船将军也前往会师,驻扎在城的南面。右渠于是坚守城池,一连几个月汉朝军队没能攻克王险城。

  左将军荀彘原来是侍中,得到皇帝的宠幸,他率领的燕、代士兵非常强悍,又刚刚取得滇水之战的胜利,军中许多将士骄傲轻敌。楼船将军杨仆所率领的齐兵,渡海时已有很多人逃亡,他又先与右渠战,遭到惨败,又损失了不少士卒,兵众恐惧畏敌,将领心中惭愧,因此他围攻右渠,常抱着讲和的目的。左将军猛攻王险城,朝鲜大臣就暗中派人私自约定向楼船将军投降,往来传话,还没最后决定。左将军多次与楼船将军约定攻城的时间,而楼船将军则想尽快实现他与朝鲜大臣约定的事情,因此总是不与左将军会师。左将军也派人寻找机会使朝鲜降服,但朝鲜大臣不肯向左将军投降,而愿意归附楼船将军,因此杨、荀两将军不能协调相处。左将军怀疑楼船将军先有丢失军队之罪,现在与朝鲜方面好而朝鲜又不投降,可能有背叛汉朝的阴谋,衹是还没付诸行动。汉武帝说:“将帅不能破敌进军,我才派卫山前去规劝右渠投降,卫山不能专断,而与左将军一起把事情搞糟,最终破坏了右渠归降之约。现在两位将军围攻王险城,又不能同心协力,因此很长时间还没有把问题解决。”于是派原济南郡太守公孙遂前往纠正两将军之误,可根据情况灵活行事。公孙遂到了朝鲜,左将军荀彘说:“朝鲜早就该攻下来了,攻不下来的原因在于楼船将军屡次不按期会师。”并把自己一直怀疑楼船将军要谋反的想法详细讲给公孙遂听,还说:“现在情况这样严重,不把他抓起来,恐怕会成为大害,楼船将军不衹是要反叛汉朝,他还将与朝鲜联合共同消灭我们的军队。”公孙遂也认为是这样,便以“商议军事”为名,用符节把楼船将军请到左将军的营帐中,随即命令左将军的部下把他抓了起来,把他的军队合并到左将军手下。公孙遂将此事上报给汉武帝,武帝杀了公孙遂。

  左将军已并统两军后,立即猛攻朝鲜军队。朝鲜相路人、韩陶、尼溪相参、将军王峡互相商量说:“原来我们要向楼船将军投降,现在楼船将军已被抓起来,衹有左将军并统两军,战斗更加烈,我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而我们的王又不肯投降。”于是韩陶、王映、路人都逃到汉朝军营裹投降。路人死在半路上。元封三年夏天,尼溪相参便派人刺杀朝鲜王右渠,来到汉营投降。王险城还未攻下,原来右渠的大臣成已又造起反来,并攻打不服从的官吏。左将军萄彘派右渠的儿子卫长、归降汉朝的朝鲜相路人的儿子路最,前去晓谕朝鲜的百姓,杀死了成已,因而终于平定了朝鲜,在那裹设置了真番、临屯、乐、玄菟四个郡。汉朝以功策封参为溘清侯,韩陶为秋苴侯,王峡为平州侯,卫长为几侯。路最因为其父路人在降汉途中死,很有功劳,被封为沮侯。左将军荀彘被召回朝廷,以争功妒能、违反军事计划之罪,被斩首示众。楼船将军杨仆也以率军到达列E1之后应该等待左将军,而他擅自抢先进攻,损失严重之罪,被判死刑,他出钱赎罪,免死而为平民。

  赞曰:楚、粤的先人,世代都有封土。到旦塑衰落时,楚国之地方圆五千里,而包也以粤国称霸诸侯。秦灭诸侯,惟独楚国还保留着一个这王。汉朝诛伐西南夷,衹有2鲷再度得到恩宠。待到粤旦灭亡迁徙,延昼盘等仍被封为万户侯。三方之开拓,都是由好事之臣发起的。所以开拓西南夷始于唐蒙、司马相如的鼓吹,开拓两粤起于严助、朱买臣的倡议,开拓朝鲜由于涉何的引发。正值国富兵强之时,所以每次行动都能取得成功,然而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回顾太宗汉文帝抚慰赵佗之事,岂不如同古人所说的“以礼招集有二心的人,以德招徕恃险远的人”的圣王之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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