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乌小说网为大家提供论衡全集最新章节
义乌小说网
义乌小说网 玄幻小说 短篇文学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乡村小说 重生小说 武侠小说 穿越小说 架空小说 灵异小说 经典名著 言情小说
小说排行榜 同人小说 网游小说 军事小说 历史小说 耽美小说 伦理小说 科幻小说 推理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竞技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小镇情慾 神雕旧事 山村媳妇 渔舟唱晚 倚玉偎香 黛玉初啼 女友出轨 女人如雾 家出百合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义乌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论衡  作者:王充 书号:10182  时间:2017/3/26  字数:10682 
上一章   感类篇    下一章 ( → )
不和,灾变发起,或时先世遗咎,或时气自然。贤圣感类,慊惧自思,灾变恶徵,何为至乎?引过自责,恐有罪,畏慎恐惧之意,未必有其实事也。何以明之?以汤遭旱自责以五过也。圣人纯完,行无缺失矣,何自责有五过?然如《书》曰:“汤自责,天应以雨。”汤本无过,以五过自责,天何故雨?〔使〕以过致旱,〔不〕知自责,〔亦〕能得雨也。由此言之,旱不为汤至,雨不应自责。然而前旱后雨者,自然之气也。此言,《书》之语也。难之曰:《秋》大雩,董仲舒设土龙,皆为一时间也。一时不雨,恐惧雩祭,求有请福,忧念百也。汤遭旱七年,以五过自责,谓何时也?夫遭旱一时,辄自责乎?旱至七年,乃自责也?谓一时辄自责,七年乃雨,天应之诚,何其留也?〔如〕谓七年乃自责,忧念百姓,何其迟也?不合雩祭之法,不厌忧民之义。《书》之言未可信也。

  由此论之,周成王之雷风发,亦此类也。《金滕》曰:“秋大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当此之时,周公死,儒者说之,以为成王狐疑于〔葬〕周公:以天子礼葬公,公人臣也;以人臣礼葬公,公有王功。狐疑于葬周公之间,天大雷雨,动怒示变,以彰圣功。古文家以武王崩,周公居摄,管、蔡流言,王意狐疑周公,周公奔楚,故天雷雨,以悟成王。夫一雷一雨之变,或以为葬疑,或以为信谗,二家未可审。且订葬疑之说,秋夏之际,气尚盛,未尝无雷雨也,顾其拔木偃禾,颇为〔壮〕耳。当雷雨时,成王感惧,开金滕之书,见周公之功,执书泣过,自责之深。自责适已,天偶反风,《书》家则谓天为周公怒也。千秋万夏,不绝雷雨。苟谓雷雨为天怒乎?是则皇天岁岁怒也。正月气发,雷声始动,秋夏至极而雷折。苟谓秋夏之雷,为天大怒,正月之雷天小怒乎?雷为天怒,雨为恩施。使天为周公怒,徒当雷,不当雨,今〔雷〕雨俱至,天怒且喜乎?“子于是也,哭则不歌”《周礼》“子卯稷食菜羹”哀乐不并行。哀乐不并行,喜怒反并至乎?

  秦始皇帝东封岱岳,雷雨暴至。刘媪息大泽,雷雨晦冥。始皇无道,自同前圣,治自谓太平,天怒可也。刘媪息大泽,梦与神遇,是生高祖,何怒于生圣人而为雷雨乎?尧时大风为害,尧〔缴〕大风于青丘之野。舜入大麓,烈风雷雨。尧、舜世之隆主,何过于天,天为风雨也?大旱,《秋》雩祭,又董仲舒设土龙,以类招气,如天应雩龙,必为雷雨。何则?秋夏之雨,与雷俱也。必从《秋》、仲舒之术,则大雩龙,求怒天乎?师旷奏《白雪之曲》,雷电下击,鼓《清角》之音,风雨暴至。苟为雷雨为天怒,天何憎于《白雪》《清角》,而怒师旷为之乎?此雷雨之难也。

  又问之曰:“成王不以天子礼葬周公,天为雷风,偃禾拔木,成王觉悟,执书泣过,天乃反风,偃禾复起。何不为疾反风以立大木,必须国人起筑之乎?” 应曰:“天不能。”曰:“然则天有所不能乎?”应曰:“然。”难曰:“孟贲推人〔而〕人仆,接人而人立。天能拔木,不能复起,是则天力不如孟贲也。秦时三山亡,犹谓天所徒也。夫木之轻重,孰与三山?能徒三山,不能起大木,非天用力宜也。如谓三山非天所亡,然则雷雨独天所为乎?”问曰:“天之令成王以天子之礼葬周公,以公有圣德,以公有王功。《经》曰:‘王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也。”

  难之曰:“伊尹相汤伐夏,为民兴利除害,致天下太平;汤死,复相大甲,大甲佚豫,放之桐宫,摄政三年,乃退复位。周公曰:‘伊尹格于皇天。’天所宜彰也。伊尹死时,天何以不为雷雨?”应曰:“以《百〔两〕篇》曰:‘伊尹死,大雾三。’大雾三气矣,非天怒之变也。东海张霸造《百〔两〕篇》,其言虽未可信,且假以问:“天为雷雨以悟成王,成王未开金匮雷止乎?已开金匮雷雨乃止也?”应曰:“未开金匮雷止也。开匮得书,见公之功,悟泣过,决以天子孔葬公,出郊观变,天止雨反风,禾尽起。”由此言之,成王未觉悟,雷雨止矣。难曰:“伊尹〔死〕,雾三。天何不三雷雨,须成王觉悟乃止乎?太戊之时,桑谷生朝,七大拱,太戊思政,桑谷消亡。宋景公时,荧〔惑〕守心,出三善言,荧惑徒舍。使太戊不思政,景公无三善言,桑谷不消,荧惑不徒。何则?灾变所以谴告也,所谴告未觉,灾变不除,天之至意也。今天怒为雷雨,以责成王,成王未觉,雨雷之息,何其早也?”

  又问曰:“礼,诸侯之子称公子,诸侯之孙称公孙,皆食采地,殊之众庶。何则?公子公孙,亲而又尊,得体公称,又食采地,名实相副,犹文质相称也。天彰周公之功,令成王以天子礼葬,何不令成王号周公以周王,副天子之礼乎?” 应曰:“王者,名之尊号也,人臣不得名也。”难曰:“人臣犹得名王,礼乎?武王伐纣,下车追王大王、王季、文王。三人者,诸侯,亦人臣也,以王号加之。何为独可于三王,不可于周公?天意彰周公,岂能明乎?岂以王迹起于三人哉?然而王功亦成于周公。江起岷山,为涛濑。相涛濑之,孰与初起之源?秬鬯之所为到,白雉之所为来,三王乎?周公也?周公功德盛于三王,不加王号,岂天恶人妄称之哉?周衰,六国称王,齐、秦更为帝,当时天无怒之变。周公不以天子礼葬,天为雷雨以责成王,何天之好恶不纯一乎?”

  又问曰:“鲁季孙赐曾子箦,曾子病而寝之。童子曰:‘华而晥者,大夫之箦。’而曾子感惭,命元易箦。盖礼,大夫之箦,士不得寝也。今周公,人臣也,以天子礼葬,魂而有灵,将安之不也?”应曰:“成王所为,天之所予,何为不安?”难曰:“季孙所赐大夫之箦,岂曾子之所自制乎?何独不安乎?子疾病,子路遣门人为臣。病间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孔子罪子路者也。己非人君,子路使门人为臣,非天之心而妄为之,是欺天也。周公亦非天子也,以孔子之心况周公,周公必不安也。季氏旅于太山,孔子曰:‘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以曾子之细,犹却非礼;周公至圣,岂安天子之葬?曾谓周公不如曾子乎?由此原之,周公不安也。大人与天地合德,周公不安,天亦不安,何故为雷雨以责成王乎?”

  又问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武王之命,何可代乎?”应曰:“九龄之梦,天夺文王年以益武王。克殷二年之时,九龄之年未尽,武王不豫,则请之矣。人命不可请,独武王可,非世常法,故藏于金滕;不可复为,故掩而不见。”难曰:“九龄之梦,武王已得文王之年未?”应曰:“已得之矣。”难曰:“已得文王之年,命当自延。克殷二年,虽病,犹将不死,周公何为请而代之?”应曰: “人君爵人以官,议定,未之即与,曹下案目,然后可诺。天虽夺文王年以益武王,犹须周公请,乃能得之。命数微,非一卧之梦所能得也。难曰:“九龄之梦,文王梦与武王九龄。武王梦帝予其九龄,其天已予之矣,武王已得之矣,何须复请?人且得官,先梦得爵,其后莫举,犹自得官。何则?兆象先见,其验必至也。古者谓年为龄,已得九龄,犹人梦得爵也。周公因必效之梦,请之于天,功安能大乎?”

  又问曰:“功无大小,德无多少,人须仰恃赖之者,则为美矣。使周公不代武王,武王病死,周公与成王而致天下太平乎?”应曰:“成事,周公辅成王而天下不。使武王不见代,遂病至死,周公致太平何疑乎?”难曰:“若是,武王之生无益,其死无损,须周公功乃成也。周衰,诸侯背畔,管仲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使无管仲,不合诸侯,夷狄侵,中国绝灭。此无管仲有所伤也。程量有益,管仲之功,偶于周公。管仲死,桓公不以诸侯礼葬,以周公况之,天亦宜怒,微雷薄雨不至,何哉?岂以周公圣而管仲贤乎?夫管仲为反坫,有三归,孔子讥之,以为不贤。反坫、三归,诸侯之礼;天子礼葬,王者之制,皆以人臣俱不得为。大人与天地合德,孔子,大人也,讥管仲之僭礼,皇天周公之侵制,非合德之验。《书》家之说,未可然也。 ”

  以见鸟迹而知为书,见蜚蓬而知为车。天非以鸟迹命仓颉,以蜚蓬使奚仲也,奚仲感蜚蓬,而仓颉起鸟迹也。晋文反国,命彻麋墨,舅犯心感,辞位归家。夫文公之彻麋墨,非去舅犯,舅犯感惭,自同于麋墨也。宋华臣弱其宗,使家贼六人,以铍杀华吴于宋命合左师之后。左师惧曰:“老夫无罪。”其后左师怨咎华臣,华臣备之。国人逐狗,狗入华臣之门,华臣以为左师来攻己也,逾墙而走。夫华臣自杀华吴而左师惧,国人自逐狗而华臣自走。成王之畏惧,犹此类也。心疑于不以天子礼葬公,卒遭雷雨之至,则惧而畏过矣。夫雷雨之至,天未必责成王也。雷雨至,成王惧以自责也。夫感则苍颉、奚仲之心,惧则左师、华臣之意也。怀嫌疑之计,遭暴至之气,以类之验见,则天怒之效成矣。见类验于寂漠,犹感动而畏惧,况雷雨扬〔軯〕盖之声,成王庶几能不怵惕乎?

  迅雷风烈,孔子必变。礼,君子闻雷,虽夜,衣冠而坐,所以敬雷惧气也。圣人君子,于道无嫌,然犹顺天变动,况成王有周公之疑,闻雷雨之变,安能不振惧乎?然则雷雨之至也,殆且自天气;成王畏惧,殆且感物类也。夫天道无为,如天以雷雨责怒人,则亦能以雷雨杀无道。古无道者多,可以雷雨诛杀其身,必命圣人兴师动军,顿兵伤士,难以一雷行诛,轻以三军克敌,何天之不惮烦也?

  或曰:“纣父帝乙,天殴地,游泾、渭之间,雷电击而杀之。斯天以雷电诛无道也。”帝乙之恶,孰与桀、纣?邹伯奇论桀、纣恶不如亡秦,亡秦不如王莽,然而桀、纣、秦、莽之〔死〕,不以雷电。孔子作《秋》,采毫之善,贬纤介之恶,采善不逾其美,贬恶不溢其过。责小以大,夫人无之。成王小疑,天大雷雨。如定以臣葬公,其变何以过此?《洪范》稽疑,不悟灾变者,人之才不能尽晓,天不以疑责备于人也。成王心疑未决,天以大雷雨责之,殆非皇天之意。《书》家之说,恐失其实也。

  
译文

  之气下和谐,灾变就会发生,或许是前代遗留下来的凶祸,或许是由于气自然而然形成的。贤人圣人对同类事物有所感触,心怀疑惧而自己思考,灾变这种坏征兆,是因为什么而出现的呢?归过于自己而自我责备,害怕自己有过错,这是一种戒慎恐惧的心理,自己并不一定真有那样的过错。用什么来证明这一点呢?用成汤时遭受大旱灾成汤责备自己有五大过夫这件事来证明。圣人的道德纯正完美,行为没有任何缺点和过失,为什么要责备自己有五大过失呢?然而正如《尚书》上说的:“成汤责备自己,上天用下雨来应和。”成汤本来没有过失,用五大过失责备自己,天为什么有意下雨呢?因为没有过失而导致旱灾,也应当知道责备自己并不能求得天下雨。因此说来,旱灾并不是为成汤犯了过失而出现的,雨不是应和成汤引咎自责而降下的。然而先干旱而后又下雨的情况,是由于自然之气不和谐造成的。“汤自责,天应以雨”的说法,不过是《尚书》里的一句话罢了。

  我责难它说:“《秋》上记载的雩祭,董仲舒提倡用设置土龙的办法来祭天求雨,都是为了一时间出现的旱灾。一时间不下雨,君王就心里恐惧而举行雩祭,求天下雨祈请福祐,这是君王为百姓担忧啊。成汤时遭受七年的大旱,成汤用五种过失责备自己,指的是哪一个时间呢?是一遇到旱灾就责备自己呢?还是大旱了七年,才责备自己呢?如果说成汤一遇到旱灾就责备自己,而七年后天才下雨,上天应和他的诚意,为什么会这样迟缓呢?如果说大旱了七年成汤才责备自己,成汤为百姓的担忧为什么这样晚呢?这既不符合雩祭的规矩,又不符合君王为百姓担忧的道理。《尚书》上的话,是不可全信的。

  据上述情况来论述这一点,周成王时的雷雨狂风暴发,也属于这一类。

  《尚书-金縢》上说:“秋天庄稼成,还没有收割,天上雷雨大作,刮起了大风,庄稼都倒伏了,大树全都连拔起,国人大为恐慌。”正当这个时候,周公死了。儒者解释这件事,认为是因为周成王在用什么礼节葬周公的问题上犹豫不决引起的。周成王想以天子礼葬周公,周公只是个大臣;想以大臣礼葬周公,周公有类似君王的功绩。犹豫在用什么礼节葬周公的问题之间,上天降下大雷雨,动了威怒示以灾变,以此来表彰周公的功德。古文经学家则认为武王死后,周公代成王执政,管叔、蔡叔散布流言,成王心里怀疑周公,周公出奔到楚国,所以上天降下雷雨,以使周成王醒悟。

  这忽儿雷忽儿雨的不同变化,有的认为是由于成王葬周公时犹豫不决引起的,有的认为是成王听信了谗言引起的。两家的说法谁是谁非还不清楚,姑且先考订一下关于葬疑的说法。秋夏时节,气还在旺盛,未尝没有雷雨发生,只是它拔起大树使庄稼倒伏,多少是一种特殊现象罢了。正当大雷雨的时候,成王因此而感到恐惧,开启了金縢中的册书,发现了周公的功绩,捧着周公的祈祷册书,一边哭泣一边责备自己的过错,表现了他在深刻地责备自己。他责备自己恰好完毕,天偶然刮起相反方向的风,解释《尚书》的人就认为上天是为周公的事而发怒了。

  千万个秋夏季节,雷雨没有断绝过,如果认为雷雨是天发怒的表现吗?

  这样的话,那么皇天年年都在发怒了。初时节气开始散发出来,雷声开始发作,到秋夏时节气发展到极点而雷电击断树木。如果说秋夏时节的雷是天大怒的表现的话,那么正月的雷是天小怒的表现吗?雷是天发怒的表现,雨是天施恩的表现。假如天为周公发怒,只应当打雷,不应当下雨。现今雷雨一齐来,难道上天又发怒又高兴吗?“孔子在吊丧的这天哭泣过,就不再唱歌了。”《周礼》上说:“逢子、卯只吃稷米饭和菜汤。”这是不同时做哀伤和欢乐的事情。既然不同时做哀伤和欢乐的事情,上天的高兴和发怒反而会同时表现出来吗?

  秦始皇帝登泰山筑坛祭天,雷雨突然出现。刘媪在大泽中休息,出现雷雨天色昏暗。秦始皇是无道君王,却自称同前世的圣人一样,国家统治得很还自认为太平,上天为此发怒还可以说得过去。刘媪在大泽中休息,梦中与神人合,于是生下了汉高祖,上天对于生圣人为什么还要发怒而降雷雨呢?尧的时候大风造成灾害,尧风伯于青丘的郊外。舜进入深山老林当守林小吏,在狂风雷雨的时候也不误。尧和舜是世间道德高尚的君王,对上天有什么过错,而上天要对他们刮狂风、下暴雨呢?

  天下大旱,《秋》上记载举行雩祭,又有董仲舒设置土龙,想以同属类的土龙招致气。如果上天应和雩祭和土龙,必定要降雷雨。为什么呢?秋夏时节的雨,是与雷同时出现的。果真听从《秋》和董仲舒的主张,那么举行雩祭和设置土龙,难道是为了求得怒上天吗?师旷演奏《白雪》之曲,雷电击了下来;演奏《清角》之曲,暴风雨突然来到。如果认为降雷雨是上天发怒,上天为什么憎恨《白雪》、《清角》两曲,而恼怒师旷演奏它们呢?这就是我对雷雨是天发怒这种说法的责难。

  我又责问说:“周成王不用天子礼节安葬周公,上天降下雷风,吹倒了庄稼拔起了大树。周成王觉悟了,捧着周公的册书哭泣责备自己的过错,于是天就刮起相反方向的风,倒伏的庄稼又重新立起来,为什么不刮猛烈的反方向的风而把大树重新立起,必须要老百姓去扶起来并用土筑实它呢?”回答说:“天不能做到这一点。”问:“然而天有不能做到的事吗?”回答说:“是的。”责难说:“孟贲推人,人就会跌倒;扶人起来,被扶的人就站立起来了。天能拔起大树,不能重新扶起大树,这样天的力量就不如孟贲了。秦代时有三座山消失了,尚且说是天搬走的。树木和三座山相比,谁轻谁重呢?能搬掉三座山,不能扶起大树,不合符上天用力的道理。如果认为三座山不是上天搬掉的,然而雷雨单单是上天降下的吗?”回答说:“上天想叫周成王用天子的礼节安葬周公,因为周公有圣德,因为周公有王功。《尚书》中说:‘周成王才看到了周公自认为比武王有本事愿替武王去死的祝词。’现在上天动了威怒,以表彰周公的功德。”

  责难说:“伊尹辅佐汤讨伐夏桀,为老百姓兴利除害,致使天下太平。

  汤死后,又辅佐太甲。太甲游乐无度,伊尹放逐他到桐地的一座离宫中去,代他执政三年,才退下恢复太甲的王位。周公说:‘伊尹受到上天的嘉许’。上天应当如此表彰他。伊尹死的时候,上天为什么不降下雷雨呢?”回答说:“依据《百两篇》上说的‘伊尹死的时候,天大雾了三天。’”大雾三天,是气和气错了,并不是上天发怒显示出来的灾变。东海郡的张霸伪造的《百两篇》,书中的话虽然不可信,姑且借他的说法来问难一下:“天降下雷雨以使成王觉悟,是成王还未打开金匮雷雨就停止了呢?还是已经打开了金匮雷雨才停止的呢?”回答说:“还未打开金匮雷雨就停止了。打开金匮,得到册书,发现了周公的功绩,觉悟到了就哭泣悔过,决心用天子的礼节安葬周公。去到南郊祭天观察灾变,上天止住了雨刮起了相反方向的风,倒伏的庄稼全都立起来了。”

  据此说来,成王尚未觉悟,雷雨就停止了。责难说:“伊尹死的时候,天大雾了三天。上天为什么不降三天的雷雨,等待成王觉悟后才停止呢?太戊的时候,桑树穀树生长在朝廷上,七天就长大到一抱。太戊考虑并实行圣王的政治,桑树穀树就消失了。宋景公的时候,荧惑星迫近心宿,景公说了三句善良的话,荧惑星就离开了心宿所在的位置。假如太戊不思考并实行圣王之政,宋景公没有讲三句善良的话,桑树穀树就不会消失,荧惑星就不离开心宿。为什么呢?灾变是上天用来谴责告诫人的,被谴责告诫的人还没有觉悟,灾变是不会消除的,这是上天的最深的用意。现今上天发怒降下雷雨,以此责备成王,成王尚未觉醒,雨雷的停息,为什么这样早呢?”

  又发问说:“按周朝礼制,诸侯的儿子称为公子,诸侯的孙子称为公孙,他们都享有封地,不同于老百姓。为什么呢?公子公孙,是君王的亲属,因而地位尊贵,能够享有“公”的称号,又享有封地,名称与实际相符合,如同表里配合适当一样。上天表彰周公的功绩,强使成王用天子的礼节安葬周公,为什么不强使成王封周公以周王的称号,以符合安葬时用天子的礼节呢?”回答说:“王,是名号中最尊贵的称号,臣子不能称王。”责难说:“人臣也还有称王的,这符合礼吗?周武王讨伐纣王,战争一结束,就追封他的先人为大王、季王、文王。这三个人,是诸侯,也是臣子,却用王号加封给他们。为什么偏偏对于三王可以加封王号,对周公又不可以呢?上天的本意是想表彰周公,难道这样能显示出来吗?难道是因为开创周朝的业绩起源于他们三个人吗?然而周公也同样具有开创周朝的业绩。长江发源于岷山,往下就形成了波涛和急。察看有波涛急水,有哪一处与源头相同呢?秬鬯之所以贡到,白雉之所以献来,是由于三王的功德呢?还是由于周公的功德呢?周公的功德比三王盛大,没有加封王号,难道是由于上天憎恨人们随便称王的缘故吗?周朝衰败,六国相继称王,齐国、秦国甚至称为帝,当时上天并没有显示出要止他们而发怒的灾变。不用天子的礼节安葬周公,天降下雷雨用以谴责成王。为什么上天的好恶如此不纯正专一呢?”

  又问:“鲁国季孙氏赐给曾子一张席子,曾子病了就睡在这张席子上。

  侍童说:‘华丽漂亮的席子,是大夫享用的席子。’曾子听了感到惭愧,叫曾元撤换了这张席子。按礼制,大夫享用的席子,士子不能躺在上面。而今周公,只是臣子,用天子的礼节安葬他,他的魂魄如果有灵知,将会安心不会呢?”回答说:“成王这样做,是上天授意的,为什么会感到不安呢?”责难说:“季孙氏赐给曾子的大夫享用的席子,难道是曾子自己制造的吗?为什么偏偏会感到不安呢?孔子病重,子路派门人充当孔子的家臣。孔子病势转轻,就说:‘很久以来,仲由就干这种虚作假的事了!我本来没有家臣,却硬装做有家臣。我欺骗谁呢?欺骗上天吗?”孔子这段话是责备子路的。自己不是大夫,子路派门人充当家臣,不符合天的心意,而随便这样做,这是欺骗上天。周公也不是天子,用孔子的心比照周公的心,周公一定会感到不安。季孙氏旅祭于泰山,孔子说:“竟然认为泰山之神不如林放知礼啊!”凭曾子的低下地位,尚且拒绝作违背周礼的事,周公是大圣人,怎么能够安心于用天子的礼节来安葬自己呢?竟然认为周公不如曾子吗?据此推究这件事,周公会感到不安的。圣人的德行与天地完全一致,周公感到不安,上天也会感到不安,为什么有意降下雷雨用来谴责成王呢?”

  又问:“‘死生是命运安排,富贵由上天决定。’武王的命,怎么可以代替呢?”回答说:“周武王作了增加九年寿命的梦,上天减损文王的寿数用以加给武王。推翻殷王朝后的第二年,所增加的九年寿数还没有完,武王生了病,周公就请求上天愿代武王去死。一般人的寿命是不可以请求上天延长的,唯独武王的可以。这不是世上常用的方法,因此将册书藏在金縢中;这种事不可能再做第二次,所以掩藏起来不让人看见。”责难说:“武王做‘九龄之梦’时,已得到文王的寿数没有呢?”回答说:“已经得到九年的寿数。”责难说:“已经得到文王的寿数,武王的命应当自然延长,推翻殷王朝后的第二年,即使病了仍然不会死的,周公为什么请求代他去死呢?”回答说:“君王用官爵授予人,议论定了,并不立刻给他官爵,要通过尚书曹下达给经办文书的官吏写成奏章,然后由君王批准才授予官爵。上天虽然减损文王的寿数用来加给武王,仍然必须经过周公请求,才能得到它。人的寿命长短极其精细微妙,不是做一个梦所能得到的。”责难说:“九龄之梦,讲的是文王在梦中给武王九年的寿数,武王就梦见上帝给予他九年寿数,这么说来,上天已经给予他了,武王已经得到它了,何必要再行请求呢?某人将要得官做,事先会梦见得到雀子,以后即使没有人推荐,他还是会得到官爵的。为什么呢?预兆事先出现,其效验一定会实现。古人称年为龄,已经得到九龄,如同人梦见得雀一样。周公凭借武王所做的必然会有效验的梦,对天请求代死,功绩怎么称得上大呢?”

  又问:“功绩无论大小,德行无论多少,别人必须仰仗依靠他的人,那就是完美的了。假使周公不祈求代替武王去死,武王病死了,周公与成王能导致天下太平吗?”回答说:“据已有的事例,证明用公辅佐成王而天下没有混乱。假使武王不被周公替代,终于生病至死,周公照样能导致太平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呢?”责难说:“如果是这样,武王活着没有什么益处,他死了,也没有什么损失,只要有周公的功业也就成了。周朝衰微,诸侯背叛,管仲多次会盟诸侯,纠正天下诸侯的行动。孔子说:‘如果没有管仲,恐怕我们都会披散头发,衣襟向左开了。’假使没有管仲,不会盟诸侯,边远的夷族狄族相侵入,中原各诸侯国会被消灭,这就是没有管仲会带来的损害。衡量带来的好处,管仲的功劳,和周公并列。管仲死后,齐桓公不用诸侯的礼节安葬他,与周公相比较,天也应当发怒,却连小雷小雨都没有出现,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由于周公是圣人而管仲不是贤人吗?管仲造反坫,拥有三归,孔子讥讽他,认为他不贤良。拥有反坫、三归是诸侯的礼节,用天子的礼节安葬,是君王的礼制,因为都是臣下,完全不能这样做。圣人的德行与天地一致。孔子是位圣人,讥讽管仲超越了礼的规范,皇天却想让周公违反礼的规定,这不是圣人与天地德行一致的证明。解释《尚书》者的说法,不可以认为是正确的。”

  因为看到鸟的足迹而知道创造文字,看到飞旋的蓬草而知道制造车子。

  上天并没有用鸟的足迹来叫仓颉创造文字,用飞旋的蓬草来叫奚仲发明车子。奚仲有感于飞旋的蓬草,而仓颉受启发于鸟的足迹。晋文公返回晋国,命令面目变黑的人撤到队伍后边去,舅犯有感于此事,辞去官位回到家里。晋文公撤面目变黑的人,并不是想去掉舅犯;舅犯感到惭愧,把自己等同于一般皮肤变黑了的人。宋国的华臣要削弱自己的宗族,派六个刺客藏于家中,用铍把华吴杀死在宋国合地左师向戍的屋后。左师害怕地说:“我没有什么罪。”事后左师怨恨华臣,华臣时刻防备着他。都城的人驱逐疯狗,疯狗跑进了华臣家的大门。华臣以为左师来攻打自己,就翻墙逃跑了。

  华臣自己杀了华吴而左师感到害怕,都城的人自己驱逐疯狗而华臣自己却逃走了,成王的畏惧心理,同上述情况一样。心里疑惑于不用天子礼节安葬周公这件事情,遇到雷雨突然到来,就因为恐惧而害怕自己有什么过错了。这场雷雨的到来,上天不一定是在责备成王。雷雨到来,成王恐惧因而责备自己。有所感这是仓颉、奚仲的心理,有所惧这是左师、华臣的心理。抱着怀疑的心理,遇上突然到来的气,认为与自身有关的事物的应验出现了,于是雷雨是天发怒的表想这种想法就形成了。在平静的环境中看到与自身有关的事物得到了应验,还是会因有所感动而畏惧,何况雷雨中发出震动声,成王怎么能不惊恐呢?

  遇到迅雷烈风,孔子必定会改变常态。依照礼制,君子听到打雷,即使是在半夜,也要穿好衣服,戴上帽子,正襟危坐,这样来敬畏之气起的雷。圣人君子对于道是问心无愧的,然而还是顺应天的变动,何况成王有用什么礼葬周公的犹豫,听到雷雨的变化,怎么能不震动害怕呢?然而雷雨的到来,大概还是由于天上气的变化引起的;成王畏惧雷雨,大概还是由于感触类似的事物引起的。天本来是无为的,如果天能用雷雨来责怒人类,就能以雷雨杀掉无道的人。自古以来无道的人众多,上天可以用雷雨来杀掉他们,却偏要授命圣人出动大军,损坏兵器,损伤士卒去讨伐他们。上天不愿用一个炸雷去诛杀无道的人,却轻易地出动三军去战胜无道的人,为什么上天如此不怕麻烦呢?

  有人说:“纣的父亲帝乙,用箭天又击打大地,当他在黄河、渭水之间行走时,雷电击杀了他。这是上天用雷电来诛杀无道的人。”帝乙的罪恶,与桀、纣相比哪一个更大呢?邹伯奇评论桀、纣的罪恶比不上秦朝,秦朝又比不上王莽,然而桀、纣、秦朝、王莽的灭亡,不是由于雷电诛杀了他们。孔子编写《秋》,表彰极小的善行,贬斥极细的恶举。表彰善行不夸大他的美德,贬斥恶举也不超过他的过错。用重罚处理小过错,孔子没有这样做过。成王稍有犹豫,天就降下大雷雨。如果成王决定按照臣子之礼安葬周公,上天将会降下什么比这更严重的灾变呢?《洪范》中分析解决疑难大事,并没有讲到要用灾变来使人对疑难之事省悟,这是因为人的才智不能什么都通晓,上天不会由于人有了犹豫就对他加以责备。成王心里犹豫不决,上天用大雷雨责备他,大概不是皇天的本意。《书》家的解释,恐怕有失真实吧。
上一章   论衡   下一章 ( → )
义乌小说网为大家提供论衡全集最新章节:感类篇免费阅读,论衡情节跌宕起伏、内容扣人心弦,王充是论衡全集免费阅读的作者。如喜欢论衡全文阅读,那么请将论衡加入收藏方便下次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