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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乌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双规”行动  作者:汪宛夫 书号:42916  时间:2017/10/28  字数:3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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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厚被称为青云的“草鞋”因为他并不是青云城里的领导干部,而是黄盛镇南盛村的支部书记、青云市人大代表。所以,后来被任厚牵连出来的一系列干部腐败问题,被称为一只“草鞋”引发的政治地震。

  任厚虽然只是一只“草鞋”但这只“草鞋”却胜过了城里的无数只“皮鞋”成为凌驾于青云员干部之上的“太爷”

  青云的从多民谣中,有一句听起来非常古怪,叫做:“太爷三条线,还管一大片”说的就是太爷任厚势力强大、独霸一方的意思。但是,对于太爷所管的究竟是哪“三条线”至今也没人能完全说得清楚。有人说“三条线”指公安、土地和房产;“一大片”是指年工农业总产值逾四十亿元的新盛片区。

  说起这位任厚,有着一段几乎令人难以相信的离奇故事。

  他之所以能够成为青云的“太爷”也许就与他这离奇的早年经历有关。这也是必然中的偶然,偶然中的必然罢了。

  要说任厚与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曾经做过和尚,也做过巫师。可以说,这两个角色都做得不怎么成功。说得全面点,他只不过是个不地道的还俗和尚和功法欠缺的落魄巫师而已。

  太爷出生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父母都是南盛大队老实巴的农民。他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按理说,老大抵得半个父亲了,应当好好照顾弟妹们了。但是,任厚显然不怎么争气。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人天生就不爱干活,不爱劳力,只爱劳心。像这种人,如果掌握了文化知识,或许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教师,甚至新一代的领导干部。然后,也是他命运不济,他的父母没能为他提供读书的条件。说实在,他们家里实在是太穷了,要不是共产的军队解放了青云,帮任厚的父母分到了一块田地,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他们这些下一代呢。

  任厚没有钱上学读书,没条件从事脑力劳动,可又不愿意从事体力劳动。父母着他到地里干活,这简直是要他的命。毕竟,那时候他年龄还小,由于营养差,身体又长得弱,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没力气干活,当然,最重要的是没有兴趣干活。于是,每天天一亮,不等父母亲给他派工,就穿上一身破烂衣服,东村逛逛,西村逛逛。肚子饿了,便跑到庄稼地里,趁没人注意时,刨一块地瓜,掰一个玉米,然后躲到山旮旯里烧来吃。虽然没有文化,他的脑子却好使,老天爷要想饿死他都不容易。

  任厚的父母每到干活时总是找不到这个大儿子,他的弟弟妹妹更小,父母亲便只得唉声叹气,所有的活都由父母亲大人亲自承包了干。母亲虽然做过巫婆,可大队里就要拉她去批斗,她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把这些孩子拉扯长大,真是说不尽的辛酸。

  父亲看到任厚就大喊“懒汉”可“懒汉”似听非听,只是远远地躲着。他怕父亲打他,可父亲的脾气还不错,他舍不得打儿子。既然儿子不愿干活,而他又显然缺乏管理儿子的才能,便只得听之任之,由他去了。

  任厚往庄稼地里寻找粮食也是有季节的。当地里什么庄稼都没有的时候,他只好把目光瞄准了人家家里。那时候农村家家户户都不富裕,不少都是衣不裹体、食不裹腹,但是,条件好的也是有的,至少也有不少人家能够做到自给自足,田地里能打粮食,家里能养鸭猪狗,有的还放船出去打渔,各种海货也是琳琅目,让离大海远一点的任厚大开眼界。

  他常常跑到渔民们的家门口,趁人不备时,把晒在外面的鱼干偷一把去,有时偷了便在跑上吃,可生鱼干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吃多了也就吃腻了,有时,他就多偷一些存放起来,拿到市场上去换碗面吃。当他懂得物物换以后,也不仅仅偷鱼干了,虾公、蛏子、淡菜、鲜贝之类的玩意儿,凡是顺他手的,他都不会放过。后来渔民们发现东西常常短少,便留意了起来,躲在一旁侦察,终于发现了任厚的丑行,将他按倒在地一阵毒打。任厚跪在地上求爷爷告,渔民才将他放回家。可是,他肚子饿得没主意,不行了就又来偷海货。这家看得严便找另一家,后来大家都知道有人偷海货的事了,看到村里出现生人便防备得紧,哪怕是任厚这样的小孩子,他们也毫不放松,看到他就大声训斥。渔民们自己捕来的海货数量是很小的,只不过是小部分的私产,大部分的海货是渔民大队的,是集体财产。当任厚往大队里偷东西被抓住时,质就严重了许多。有一次被大队里的人逮住后,专门派两个民兵给押回南盛大队,让本来就要挨批的任家进一步丢尽了脸面。

  渔民大队的东西不能偷,他就往别的村子里发展。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搞来了一只蜻蜓扣,只要将那个蜻蜓模样的东西扔过去,鸭张开嘴巴一咬,那个蜻蜓扣便打开来将鸭的嘴巴给牢牢扣住了,而且发不出半点声响。这时,任厚便拉了拉捆在蜻蜓扣上的长丝线,那只该死的鸭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每当夜幕即将降临时,任厚便在一些村庄里给鸭们下饵,获得了不少战利品,但同时,也使那些可怜巴巴的农村大妈们在发现鸭不归时下了不少眼泪。

  任厚不仅偷鸭,他还和几个狐朋狗友们一起来了“三步倒”放在食物里面扔给独自在路上行走的野狗,野狗下食物后,果然走了几步就倒了下去,同样也成了任厚及其同们的腹中之物。

  任厚了这几个朋友后,祸事就来了。当年他一个人搞单干时,胆子毕竟没有那么大。现在有了搭档,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什么馊主意都出来了。经过互相之间一怂恿,一个大胆的计划便开始实施了。

  那年冬天天气很冷,后来任厚经常回忆起那个冬天,说来也怪,现在的青云似乎再也不曾那么冷过了,即便到了冬天,到了零度也就是极限了,而且这种气温历时很短。可是那年的冬天,天气真是很冷,大约有零下七八度吧,雪花如同鹅似的,一片接一片地在天空中飞。寒风刺骨,冻得任厚直发抖。几个朋友们躲在一个破庙里找了堆柴烧,但柴火很快烧完了。在饥饿与严寒中,他们商议如何度过这个冬天。不好好想个办法的话,说不定还要被冻死饿死呢。

  有人提议去偷棉袄。据可靠消息,在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民兵仓库,里面进来了一批棉袄。另外,还有一百多斤年糕,说是准备运到海岛上给民兵们过年用的。这个仓库现在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卜头看守,而且他经常穿着厚厚的棉袄在打盹,缺乏一个看守员应有的防备能力。

  大家听说有棉袄穿,浑身就来劲了。再又听说有年糕吃,眼睛都快出火了。任厚在这群人中算是聪明的,他害怕到时候偷东西被抓起来,因为他已经被抓过好几次了,股都快被打烂了。这些沉痛的教训,是让他刻骨铭心的。因此,他想出了个坐享其成而又让大家心服口服的办法,并且能够逃避任何惩罚。他说:“偷棉袄和年糕当然好,可关键是要引开那个老卜头的注意力。他虽然爱打盹,可上了年纪的人往往睡得不太死,万一他警觉了起来,向天上开一,民兵和群众们一起来抓我们,那我们可就叫皇天了呀。所以我想,应该派一个人去稳住这个老卜头,去陪他聊天,其他人进仓库偷东西。万一老卜头警觉了,这人便咳嗽一声,也可以给大家一个信号,免得到时候大家遭殃。”同们听了都觉得任厚说得在理,简直是诸葛孔明再世,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根据他的表现,大家一致推举他去耍嘴皮子,稳住老卜头,其他人去干力气活。

  任厚高高兴兴地进了民兵仓库,见了老卜头,便“爷爷,爷爷”地叫得勤,把个沉闷了大半辈子的老卜头叫得乐癫癫的,直夸他是个好孩子。这还不够,老卜头还到里间厨房里拿出两块冻米糖给任厚,道:“吃吧,好吃哩!”

  任厚道:“爷爷,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老卜头从没听说过在这个世上还有人愿意听他讲故事。说实在,他的口才不行,讲的故事也很不像样,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当一回故事员。不过,今天他可再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了。于是,他和蔼地道:“好吧,我给你讲一个很好听的故事。故事说的是,很久以前,在一个很冷很冷的冬天,有一个要饭的出门要饭,遇到了一件稀奇事…”

  这个故事任厚是听说过的,他觉得这个故事的确很好听,不过,给老卜头一讲,故事就被讲得破破烂烂的,很不完整。任厚很想把话题抢过来,倒过来给老卜头讲,可他知道,今天情况不一样,他是打进敌人心脏的侦察兵,他的任务是稳住守卫仓库的老卜头,于是,他用右手撑住瘦瘦的脏脸,装作一副很愉悦的样子,认认真真地听老卜头讲他的故事。

  那几个同早就侦察好的民兵仓库的破绽所在。仓库总共有五扇窗户,其中有两扇已经有些破了,而且那个时候的窗户都是木头做的,不像现在,用的都是铝合金和铁架子。所以,当那些木头窗户有些破损时,任厚的同们便不怎么费力地就推了进去,开始将棉花和年糕一点一点地往窗户外运。他们先是一人穿上一件大棉袄,有人说要把任厚带一件,于是又往窗外抛了一件棉袄。然后,就把那一百多斤年糕分成好几袋,搬出了仓库。

  或许是这些东西太让这些人喜欢了,他们忍不住笑出了声,步子也走了急了点。

  老卜头耳背,但还是听到了一点什么。于是他把头朝里面听了听,道:“好像有谁在说话吗?小鬼,你帮我听听,是不是有人在里面?”

  任厚心里发慌,心里埋怨那些人不像话。但还是努力地应付老卜头道:“没有人在里面”他朝里面大喊了一声,道:“像是老鼠叫,是几只小老鼠!”里面的人听任厚这么一喊,就一个个低下了头,不敢再发出声响了。

  大约过了个把钟头,仓库外面响起了两声咳嗽,任厚知道,那是同们已经完成任务的信号,他们肯定已经把战利品都转移到安全地点,等着他这位军师去一同分享了。于是,他对老卜头道:“爷爷,我想回家了。”

  老卜头正被他央求着开始讲第四个故事,便不解地道:“为什么?这个故事还是刚刚开了个头呢,接下来很好听的呀?”

  任厚道:“我肚子饿,想回家吃饭。”

  老卜头不想失去这位唯一的听众,便用央求的口气道:“小鬼,别回家吃,我这儿有东西吃,今天我们一起吃好吗?先听我把故事讲完。”

  任厚根本时最想的就是有人求他共进晚餐,可今天他却一点都不想了。于是,他说:“不行,我爸妈要找我了,要是找不到,他们会打我股的。我一定要回去了,好爷爷,下次我再来听你讲故事,好吗?”

  老卜头失望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唉声叹气地又开始打起盹来。

  过了几天,民兵大队过来搬东西了,进了仓库,却发现棉袄短缺了好几件,年糕已经一块都不剩了。大家怀疑老卜头干了贪污的事,便当场将他捆起来审问。老卜头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大家便更怀疑是他自己吃了年糕,可是追问那些棉袄的事,却怎么也问不出一个结果来。

  后来有群众举报,说某村有个小年轻穿了件大棉袄,可能就是民兵用来御寒的棉袄。派人去抓来一看,那身上穿的果然就是仓库里的棉袄,棉袄里面还印着“X海民兵”四个大字呢!

  被抓的小子挨了一通打,便将如何进仓库偷东西的事一一招供了。任厚的几个同都恶毒地将责任推到了任厚身上,说所有的主意都是任厚出的,说他是他们的军师,是他指使他们干的。

  一队民兵冒着天空中纷纷飘落的雪花赶到任厚家,三个人进屋搜查,七八个人包围了整幢房屋,气氛非常紧张。

  在关键时刻,任厚的运气也不算太差。那天他正好跑到后面一块山上捕鸟,下雪天鸟饿得发慌,见到食物就不要命,所以捕捉起来比较容易。任厚找了一块没雪的空地,在地上放了点玉米粒,在玉米粒上面呢,罩着个筛子,筛子上系着一长长的绳索。任厚躲在一旁,见有鸟钻进筛子下面时,便将绳子一拉,七八只青菜鸟便成了他的俘虏。

  任厚抓着七八只青菜鸟兴冲冲地回家准备向父母大人汇报这一喜讯,不料在家门口一眼就瞧见了七八个民兵。他不吓出了一身冷汗,躲在一旁观察,只听母亲在屋子里哭,有人在屋里训斥,要他们出任厚

  这下全明白了,民兵们一定知道他与人结伙偷民兵仓库的事了。他想,要是被他们抓住,肯定要坐牢,说不定要被毙哩。他赶忙抛下那七八只青菜鸟,没命地往外跑。

  雪下得很大,地上的雪积得很厚。任厚跑起来很吃力,脚印在雪地里一深一浅地,经常要摔跟斗。他白天跑,晚上还在跑。雪天的晚上有些依稀的光明,他就凭着这白雪的照耀,匆匆地跑了一个晚上,跑出了民兵们的视线。

  几天后,他有气无力地来到南州北面的天姆山下,晕倒在一个破亭子里。

  一个老和尚下山买盐时将他救了起来,而且还一步一步吃力地将他背上天姆山。

  天姆山是中国南方的宗教发源地之一,山上寺庙颇多。但是,经过红卫兵一扫,寺庙已经基本被破坏的,有的渐渐倒塌,有的只剩下一个空壳,里面的佛像已经被打烂了。自然,那些从业的和尚们,也就纷纷失业,只得下山还俗,重新做了农民。但是,天姆山是最大的寺庙天姆寺里面,还有两个最忠贞不屈的和尚,他们宁死不下山,决不还俗。反正年纪这么一大把了,死也死在山上,死也要死在佛祖面前。他们抱定天姆山总有一天会重新兴旺的理想,一直坚守在天姆山上。没有得吃,就自己开垦种地,同样也收获一些地瓜玉米充饥。由于天姆山高,红卫兵也只是偶尔上山,不太有精力管他们,这样,两个老和尚得以继续在天姆山上留存下来。而且,当山下那些农民们饿得发慌,有不少人纷纷饿死的形势下,他们在山上却自得其乐,有吃有穿,这不能不说是佛祖保佑呀。

  救了任厚的是天徒和尚。天姆寺里还有一个,叫做天顺大师。那个时候,反正也没有什么大师不大师的,两个和尚差不多时候进门,相互之间也就是天徒师弟、天顺师兄地叫,有时候事情急了,便干脆一口一个天徒,一口一个天顺,懒得管那么多的规矩了。

  天徒将任厚救上山,天徒和天顺商量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他们俩吃的东西也不多,今后长期招待下去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任厚听出名堂来了,他害怕自己被撵走,更害怕被民兵们抓住。于是,他当即给两位和尚跪了下来,道:“两位师傅,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你们既然救了我,干脆好事做到底,就收留我做个徒弟吧!”

  两位和尚面面相觑地道:“做徒弟?现在是文化大革命,红卫兵是不允许的呀!”

  任厚道:“我不管,你们做得和尚,我也要做和尚,我一定要拜你们做师傅,我一定要做和尚,我决不下山!”

  天徒劝道:“做和尚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呀。你知道,做了和尚就等于出了家,清规戒律就多了,不能吃荤,也不能讨老婆,你忍不住吗?”

  任厚心想:“自己命都保不住了,还讨什么老婆?饭都没得吃,还吃什么荤呢?”便急乎乎地道:“我忍得住,我什么都能忍。我这辈子不讨老婆,永远不吃荤。师傅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

  天顺天徒见任厚这么死心,见他也怪可怜地,于是就收留了他,而且给他取了个法号,叫做地童。

  地童和尚从十四岁起来到天姆山,一直呆到十七岁。这期间,他跟着两个老和尚挖地锄草,播种收割,也勉勉强强干了些农活。不过,他干活时舍不得花力气,挖力挖得浅,锄草锄不死,干一会儿就要休息,他说他“痛”不能干长久,两个老和尚也拿他没有办法。不过,地童和尚喜欢下山,至于买点油盐酱醋的活,他十分愿意地揽过来。那时虽然是文革,但山下还是有不少善男信女,偷偷地跑上山来,他们知道山上仍然有和尚,仍然有香火,有的人便来得更勤了。在拜了之后,也给寺庙施舍一些香火钱。所以,天姆寺里也有几个钱可以用来买点生活用品。不过,自从地童和尚来了以后,两位老和尚几乎就再也没有下山过了。

  地童和尚在师傅的教导下基本做到了不沾荤,不过,要让他一辈子不讨老婆可就难为他了。这一点,他开始是不明白的。但等他到了十七岁之后,忽然明白了事理,身体的某个部位有了感觉。后来下山看到姑娘后,就脸通红通红的,而且还偷偷地想着那事。他才觉得,这讨老婆原来是世上顶顶快活的事情,和尚们竟然把这桩事情给戒了去,简直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活受罪,让人想不明白。

  天姆山下就是姆头村,姆头村里有个小店铺,地童和尚每次下山,都到这家店铺来买东西。以前,他发现店老板是一位瘸腿的中年人,可最近呢,那个瘸子再也没出现了,出来卖东西的,却是一个极标致的小姑娘,大约也只有十七八岁,和地童和尚差不多年纪。

  地童和尚看到他时,脸涨得红红的,报出要买的东西时,说话的声音都一颤一颤的。而那个小姑娘呢,虽然年纪和他差不多,却要比他老练得多,和他说话时一点都不脸红,而且看到他脸红时,不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这就让地童更害差了。

  地童和尚当面脸红,背后却整天里想着她,就连晚上做梦都和她在一起,而且好几次竟然梦到和她在做那件事,真让他不了。“要是真的就好了”他常这么想。

  地童和尚忍不住对她的思念,一有空就找机会下山,买东西去找她,不买东西也要到那里去转一转。果然每次都能见到他。那小姑娘见到他那样子,很快也明白了和尚的意思,便招呼他进屋里坐坐,还给他泡茶喝。地童想找点话说说,便问道:“以前那个男的怎么不见了?”

  小姑娘道:“那个男的啊,他是我丈夫,他生了病,刚刚死了。”

  地童这才知道她并不是小姑娘,而是个小寡妇,而且是个漂亮的小寡妇。

  地童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寡妇道:“我叫小兰,你呢?”

  地童便道:“我叫地童,是师傅取的,以前叫厚。”

  小兰便问:“你年纪轻轻地,相貌也不差,怎么去做了和尚了呢?”

  地童道:“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年纪轻,没饭吃,就去做了和尚。”

  小兰知道他喜欢自己,便开玩笑道:“现在肯定后悔了,是不是?当和尚是不能讨老婆的,难道你想一辈子做光吗?”

  地童知道她说中了自己的心思,便道:“已经做了和尚,没办法了。”

  小兰道:“怎么没办法?做了和尚还可以还俗嘛,以前天姆山上的那些和尚,被红卫兵赶了下来,现在不一个个都讨了老婆生了孩子?他们身体好,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我们村里的这些女人啊,就喜欢找个和尚做老公呢!”

  地童被她说得脸更红了。小兰死了丈夫,这段时间心也有些野了,便趁机逗他道:“小和尚,你想不想做我的老公啊?”

  地童红着脸不说话,小兰就用手去碰他的脸。地童抵挡不住,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接着就抱住了她的身子。

  小兰任他亲抚,但她已经是过来人了,这点轻微的表示已经不过瘾了,便上前关了门,对地童道:“进来吧,到里面来说话。”

  地童跟了进去,里面是一张铺。

  他明白了小兰的意思,就在上面和她行了夫之好。

  一个是小和尚血气方刚,一个是小寡妇寂寞难耐,两个人恩恩爱爱,更似狂风暴雨。一会儿卿卿我我,一会儿海誓山盟,两下里难分难舍,忍不住爱了一回又是一回。

  天姆山上的两个老和尚天顺天徒见地童很晚才回来,猜出他做了什么事,就对他训话,说什么女人是老虎之类。

  地童听了两位师傅的训话,脑袋里晕乎乎的。他想:“女人是老虎,这个比方可真新鲜。不过,小兰这只老虎也实在是太可爱了!”

  在山上懵懵懂懂地呆了几天,地童想小兰都想得发疯了。自从认识了小兰,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世界都改变了,天姆山不再是以前的天姆山,地童也不再是以前的地童了。他必须拥有小兰,必须整天和小兰厮守在一起,这样的日子才叫日子,这样的生活才叫生活。他脑子想的都是小兰,师傅叫他干活都专心不起来,只有听到叫他下山去买东西,他才像条死鱼似地重又鲜活起来。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地童和小兰隔段时间见一次面,每一次见面后,小兰便关上大门,和地童要死要活地干起来,直把个小和尚爱得天翻地覆,死去活来。他们太年轻,爱得太放肆,声音也委实太过份了,隔壁邻居就起了疑心,特别是那些妇人们,她们一向是不愿意别的女人在这方面比自己玩得开心的,她们红着眼作起了义务监督员,很快就发现小兰与一个小和尚好上了。小和尚,这还得了!一个小寡妇和一个小和尚轧起了姘头,这话传出去可不要让人笑掉大牙?

  越是不该传出去的事,传得就越快。姆头村的男男女女们,见到小兰便咬着舌头窃窃私语。有的借机到她店里来买点东西,然后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像是非要从里面看到点什么情似的。

  小兰也知道这些人开始忌恨起她来了。但她实在年轻,实在贪婪,她不愿意放弃自己不容易得来的爱。因此,她并没有把旁人的眼神告诉地童,每次地童来了以后,她仍旧关起门来,仍旧和他过起夫生活。

  这件事,终于惊动了大队里的最高领导——支部书记笑面虎。

  笑面虎对村里百姓的疾苦并不怎么关心,平常他只关心上面有什么政策,社员们有什么事求他,他能从中拿到多少好处。至于什么扶贫帮困之类的事,他是爱理不理的。但是有一条,对于女人的事他特别有兴趣。对于他喜欢的女人,特别是和他有一腿的女人,他总是见义勇为地帮他一把,对于他不喜欢的女人,或者他虽然喜欢而还没有到手的女人,他总要借机敲她一杠,让她明白明白自己的厉害。

  笑面虎这个绰号可不是平白无故叫出来的。他这人平常见人就笑,但背后却总想咬人一口。另外,他的身体特别,三十六七岁年纪,看上去有四十多,长得熊虎背地,力气很大,大叫一声都要把人吓倒,怎么看都像一只天姆山上下来的老虎。所以,笑面虎就成了他的代号,至于他究竟叫什么名字,村里的很多人都不怎么清楚。

  笑面虎听说村里的小寡妇小兰和小和尚之间发生了故事,他顿时火冒三丈。要知道,小兰可是他垂涎已久的一只小羊羔,虽然她对他总是不理不睬的,但在他宽严相济的思想工作进攻下,其实已经把这只堡垒攻破了好几次,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刻,他会借搜查外逃人员之名闯进小兰的店铺,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她白花花的体,他那虎啸般的声音也曾让邻居们吃惊过好多个夜晚。

  自己的女人让小和尚搞去了,那还得了?这小和尚不要命了是不是?

  笑面虎到了小兰店铺门口,见大门紧闭,知道他们显然是干上好事了。他走上前去,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一脚开了大门,差点把干得销魂的小和尚吓瘫在地。

  小兰见是笑面虎,并不害怕。她骂道:“你来干什么?”

  笑面虎道:“群众举报,说你和小和尚通,败坏民风,我是来捉的!”他又对在一旁吓得发抖的地童道:“小和尚,你身为出家人,良家妇女,该当何罪!”他见地童胆子小,声音就叫得更响了:“我今天要把你绑起来送给公安局,把你拉出去毙!”

  地童听到这老虎的吼叫声,都快吓晕过去了。这时,但听得小兰道:“放!你有什么权利!”她横在老虎面与地童之间,对地童道:“快穿上衣服,大大方方地出去,别怕他!”

  地童穿好衣服便要出去,笑面虎拦住了他,道:“你想走?做梦!我要送你去公安局!”

  小兰便向笑面虎招了招手,说来也怪,笑面虎乖乖地跟着她进了另一个小房间。这时,小兰趴在他耳旁道:“你今天先放他回去,晚上你再来一趟,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如果你今天敢伤他一,这辈子都别想再进我的房门!”

  笑面虎马上堆出了笑脸,道:“行行行,就听你的!”他对惊恐不安的地童骂道:“还不快滚!下次再敢放肆,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笑面虎将地童送出了门口,这时见门外围着不少看客,正在叽叽喳喳地议论不休。笑面虎骂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们想人家出事是不是?告诉你们,今天什么事都没有!没事!都给我回家去,回去搞生产去!”

  这场风波过后,小兰和地童都改变了恩爱地点。有一次,地童忍不住思念的煎熬,在店铺前面出现了一下,但他不敢进来,他害怕笑面虎把他打断腿。小兰知道他的心思,便偷偷追了上去,叫他到天姆山下的树林里等她,她一会儿就过来。

  两人在林子里见了面,相互拥抱了一番。但是,林子离村子太近,他们就又往山上爬了一段。天姆山太大了,到处是悬崖峭壁,到处是参天古木,还夹杂着潺潺溪,花香鸟语。说真的,这可真是个恋爱的好场所,野合的好去处。

  他们在软软的草堆上面爱,在直的树杆上爱,在硬梆梆的岩石上爱,在清澈的山泉里爱。大自然偏爱这对年轻男女,为他们提供了乡下人谁都没有想到的恋与婚舍。

  地童喜欢这个地方,这里属于天姆山,属于他这个小和尚的地盘,而且谁也不知道。于是,他们就常常在这里会面,在这里偷偷地过着幸福生活。

  很快,文革就结束了,农村开始搞起承包责任制,农民们都把它叫做搞单干。这样,农民们就不再用得着集合起来到生产队干活了,只要把自己地里的活干完,空余时间就可以做点小生意,或者到天姆山上挖点草药卖了。

  这种政策对农民们是大有好处的,可对地童却是大大的不利。因为天姆山从此就越来越不宁静了,天姆山不再是他们宁静的婚了。

  有一次,他们正在林子里会面,刚下衣服,却听得不远处响起了砍伐声。原来,是有人在偷偷地砍木头,连股一撅一撅都看得清清楚楚。再听听,更远的地方,还有人在一锄头一锄头地挖草药。天哪,稍不注意就会被人发现,发现他们在山上野合就完蛋啦,特别是那个笑面虎,要是知道的话会带人来抓的。

  小兰聪明,她见旁边就是溪,便拉着地童下了水。两人斜靠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面,山泉漫过了两人的小腿,两长长的带着绿叶的树枝将他们完全挡住了。

  小兰笑了,说:“这下就安全了”地童就将身子了上去,在那片绿荫的掩护下大胆地向小兰一点一点地索取着什么。

  地童很有劲,泉水漫了上来,漫过小兰的小腿,一漾一漾阵地漫到了她的下身。他们的爱情夹杂着甜甜的山泉,发出一阵阵越的水声。

  工作做得再到家,也总有失手的时候。

  由于到天姆山上来的农民越来越多,而且他们往往也是偷偷摸摸的,有点神不知鬼不觉。所以,地童和尚和小兰野合的事,渐渐就被姆头村的人知道了,而且知道的人越来越多。终于,笑面虎又来威胁小兰了。他要小兰出地童,把地童送到公安局去。小兰道:“你管得着吗?这事是你管的吗?我愿意和他干怎么啦?我还要嫁给他,做他老婆,看你敢怎么样!”

  笑面虎听说她要嫁给小和尚,将来就更没机会涉足小兰了,便拉大嗓门道:“你敢嫁给他?嫁给一个小和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村里的人会接受吗?就算你想,我也不批准!结婚是要组织上同意的,我不批准,你这辈子都别想结婚!”

  小兰听了很伤心,的确,那时候结婚真是不太容易。有一回,有人给她介绍了外村的一个木匠,笑面虎找了个什么借口,硬是不肯签字,这么一拖,婚事就泡汤了。她知道这是笑面虎想长期占有她的手段,便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让我们结婚,我就跟他私奔,我照样和他在一起!”

  笑面虎道:“你敢和小和尚在一起,我就带领民兵把你们抓起来,把小和尚给阉喽!”

  小兰气愤得很,果真主动跑到天姆山上来,找地童睡觉。由于天姆山上寺庙面积大,开始两个老师傅也不知道地童和小兰的事,等他们发觉,已经是一个多月了。天徒就劝道:“地童,既然你们两个相好,我也不妨碍你们,你啊,还是趁早还俗,回家明媒正娶地把她娶回家吧!”

  正在他们商议着如何还俗和结婚的事时,笑面虎带着村里的几个民兵赶了上来,他们包围了地童和小兰同居的那间小庙,在外面一个劲地喊:“阉了他,阉了他,这个小和尚,敢污我们村里的寡妇,这个臭和尚,阉了他!”

  两个老和尚在天姆寺的大堂里念经,他们年纪越来越大了,听力越来越差了,也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专心致志地在念个不休。

  笑面虎道:“你个臭和尚,你还敢污良家妇女,今天我要阉了你!”

  小兰道:“你敢!你有什么权力!我们是正当恋爱,你这是干涉我们的婚姻自主,我要告你!”

  地童也大胆地叫道:“对,我们是自由恋爱,是合法的,我已经还俗了,我要和小兰结婚!”

  笑面虎见他们真像是要结婚的样子,便对地童道:“小和尚?这种女人你也要?你以为她真是良家妇女?我告诉你,她是只破鞋,我们村里的男人一个个都骑上去过!”

  小兰知道,村里和她沾过身的男人是有两三个,其中笑面虎就是一个。可笑面虎刚才说的这些话也夸张了,太污辱人了,便喊道:“笑面虎,你这个畜牲,你胡说些什么?我被谁骑过啦?你说!”

  笑面虎冷笑了几声,道:“还用我说?骑上来的人还会少?别的人我今天不说,就拿我来说吧,我上来过没有?你在下面乐癫癫的,难道你忘了?你啊,说你是只破鞋就是破鞋,除了这个小和尚,扔到马路边都没有人捡!”

  小兰被他的话气哭了,一边哭一边骂。地童便帮腔道:“笑面虎,你胡说!小兰不是这种人,我要告你!”

  笑面虎道:“什么?你还不相信?”他一声令下,道:“民兵们,给这两个人给绑起来!”说完,几个民兵就将他俩五花大绑了起来,手脚都不能动弹。

  笑面虎对民兵们道:“你们要听的话,现在暂时都退出去,出去口烟,烟钱到时候由大队里补贴一点。现在,让我一个人来审他们一下,不审出个结果来他们不会服气的。”

  笑面虎见民兵们都走了,便一把将地童推倒在地,然后用右脚踩着他的口,道:“小和尚,今天我要让你好好尝尝我的厉害!”说完,他解开子,拿出那个家伙来开始洒酒在地童的脸上和嘴上,笑面虎道:“吃呀,吃呀,你这个小和尚,你只配喝我的屎和!”拉完了以后,他还不解气,对地童道:“小和尚,你上来,给我鸟,不然,我今天就把你姘头给宰喽!”地童当然不肯,笑面虎就拿出刀子,走到小兰的跟前,用刀子在她脖子上转来转去,吓得小兰直尖叫。笑面虎又笑了,道:“我先宰了她,然后再一刀割下你的巴,让你不做和尚,改做太监!”地童吓坏了,笑面虎道:“你?”地童觉得太污辱人了,还是不敢。这时,笑面虎就拿出刀来,往地童的裆里猛挥下去,就在刀子快碰到裆时,地童道:“好好,我答应!”笑面虎笑哈哈地把那家伙拿过去,让地童轻轻地了几下。

  笑面虎道:“对了,小子,这下你算是懂事了,你呀,就配干这种事,就配我的鸟。”他对地童已经足了,转身对小兰道:“小和尚你瞧好喽,这个女人可不干净啊,村里的男人她都有份,我呢,玩得就更多了,记都记不清楚了。刚才我说的你还不信,你现在看好,我再玩一次给你看。”

  说完,笑面虎就当着地童的面扒下了小兰的子,将她狠狠地玩了一番。

  等笑面虎心满意足地带人下了山,他们才互相解开绳子,拥抱着哭了一回。

  地童觉得不仅自己受了污辱,小兰也受了污辱。而且,由于小兰当着他的面被污了,同时又听说她和许多男人那个过,当时就灰了心,不想再和她结婚了。小兰呢,看到地童竟然给笑面虎那脏东西,也看小了地童,不想再嫁给地童了。

  小兰怕说出不想嫁他的话后伤他的心,便安慰道:“你还是趁早还俗吧,你暂时就把我忘了吧。我希望你还俗以后,争气点,一定要做一个有出息的人!”

  地童点了点头,他也怕自己说出不想娶她的话后伤她的心,便也安慰道:“是啊,你也先回家吧。我还俗以后,一定会争气的,等我有出息以后,我再来找你!”

  小兰对地童的话表示满意,她痴痴地道:“在这个世上,女人是最没有什么用处的。你是个男人,你不一样,你一定要争口气。男子汉活在世上,要么就做官,要么就发财,两样是一定要得到一样的,这样才算没有在世上白活一回啊!”地童下了眼泪,道:“我记住你说的话了,在这段时间里,只有你对我好,我会永远记着你的。为了你今天的话,我一定要发奋努力,为了做官,为了发财,我一定不择手段,一定要实现自己的梦想!”

  小兰道:“为了洗涮今天的污辱,你必须实现自己的梦想。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地童就又回想起刚才受的污辱,已经流泪面了,他走到破庙门口,跪了下来,对着庙外的青天,疯狂地哭喊道:“我要做官!我要发财!佛祖啊,我要报仇,我要杀了笑面虎!——菩萨啊,你保佑我吧,我一定要出人头地!”

  48

  母亲看到儿子回家,高兴得老泪纵横。那年民兵们来抓他后,就再也没看到他了,开始,他以为儿子死了,整天在家里哭,半年以后,有人给她捎来信,说她儿子现在在天姆山当和尚,长得很健壮呢。

  现在看到了儿子,果然长得高大了,成大人了。她对儿子道:“厚,你早就该还俗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生产队已经包产到户,只要有力气,有本事,大家都可以发财,都可以赚钱,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地童在家里呆了段时间,头发也留长了。由于笑面虎的事,他不愿意提起天姆山当和尚的往事,所以,村里很多人都不知道他那几年都到哪去了。而且,他也没跟人说起过自己曾经叫地童,他还是厚,姓任的任厚

  母亲虽然年纪大了,但她还有一技之长,而且在新形势下,这种特长很快又发挥了作用。她在家里继续做她的巫婆,不少人都上门来求她,问一问家里的前景和个人的前途。路途远的,她就连蒙带骗,瞎撞撞也撞准了不少。小时候,任厚常看母亲给人测算前程,疯疯癫癫的,让他搞不明白,他也不敢问。现在,他已经成年了,他觉得母亲这一特长能够赚钱,真不简单,便想好好学一学。他问母亲:“你究竟是怎么给人家算的,怎么算得这么准,大家都这么相信呢?”

  母亲轻声道:“想学啊?想学我就教你。你的那几个弟妹啊,还看不起我干这行呢,他们不想学,我也不强迫他们。不过,你这个人聪明,懒是懒了点,可别他们都聪明,干我们这行,不聪明是不行的,这完全是凭脑子吃饭的活。”

  任厚要母亲说仔细点,母亲道:“我这行,大家都叫巫婆,也叫灵媒。也就是给神灵做媒人的,起到个牵线搭桥的作用。那么我是不是真的灵媒呢?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只要算准就是,算得不准就不是。谁都没有看到过神灵,连我也没有看到过,谁知道我是不是灵媒呢?所以,要想做好灵媒,重要的是必须算得准,把话说到人家的心坎上去,只要说准了,人家就心甘情愿地把钞票送给你用了。我们这行,只要动动嘴就可以,不必花力气,我看你干这行比较合适。”

  任厚急道:“你快说说,究竟是怎么算得准的。”

  母亲道:“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察颜观,摸透人家心里在想什么。人都是有相的,从面相上,就可以看出这个人是干什么的,是做官的,还是务农的,还是做生意的,是走运的,还是背时的,各人有各人的相,他要想瞒都是瞒不住的。另外,你要善于观察和总结,根据形势的发展,说出符合现在形势的话。该往好处说就往好处说,该坏处说就往坏处说。”

  任厚道:“说得容易,做起来就难了。”

  母亲道:“那当然,你以为做灵媒有这么容易啊。其实,灵媒就是看相的,一要会看,二要会猜,三要会听。先说一要看,看就是要善于观察,每个人的相是不同的,他脸上的每一皱纹,脸形,颜色,都代表着不同的命相。你仔细看一看,平时就多捉摸捉摸,就会发现人的脸相也是有规律的,当官的和当官的一个相,务农的和务农的一个相,做生意的和做生意的一个相。而且,走运有走运的相,背时有背时的相。你今后一定要善于观察,学会看。二说猜,就是要猜他想要你说什么,猜他心里想什么,然后顺着他的意思说。三说听,听就是要听他和你说什么,说的表情是怎么样。有的人子急,把自己的情况都说出来了,所以一听就听个差不离了,你就顺着那意子说下去,他保准竖起大拇指,掏出一张五十块一百块的钞票给你。”

  任厚道:“这里面的学问真多,我怕一时学不会。”

  母亲道:“你要耐住子,有空的话呢,可以在我旁边听一听,看我是怎么给人家算的。在看准了之后呢,就浑身颤抖,做出神灵附体的样子,也就是说,自己已经找到神灵了,已经成为灵媒了。然后再开口说话,一说一个准,人家就更加相信你了。”

  任厚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记得你以前给人家算过,说隔壁的那个歪嘴大婶肚子痛是因为偷吃了生产队的花生,你说说,你是怎么凭着一看二猜三听的功夫算出来的?”

  母亲笑道:“这个呀,那就是另外一个功夫了。做灵媒还有一个绝活,那就是平时还要多下功夫,多出去走走,偷偷地看一看。你母亲那天晚上出门时,偶然看到歪嘴大婶偷吃了生产队的花生,却并没有惊动她。等到她上门问灵时,我才以神灵的口气大声训斥她,她就吓得跪在地上求饶了,还给我送上半斤菜油呢!”

  任厚也笑了,道:“嘿,我明白了,这还真是个绝活,嘿,绝活啊!”母亲便说:“对了,既然你想学,就先帮我一把,有空晚上就多出去转转,看看谁家干了什么,专捡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告诉我。我知道了以后,等人家上门了,就一说一个准了。”

  从此,任厚就开始了他的窥伺生涯。他母亲的这些教导,加上他本人的努力,终于成就了一位名震青云乃至全中国的风云人物,那是后话。

  某人的女儿在家里偷吃了鸡蛋,某人的儿子在外面打架,某人的丈夫在外面赌博,某人的老婆和别人私通,某人的媳妇和公公睡觉,某人父亲在邻村偷东西,某人的兄弟从海上运来私货…这些实实在在的个人私,都通过任厚那双眯眯小的眼睛,汇聚到了一起,最后又都通过他母亲那张神灵附体的嘴巴说了出来,吓得来者一个个跪拜在地,大喊“神仙显灵”

  后来,不知为什么,母亲竟然一病不起,差点掉了命。在任厚忙前忙后的服侍下,终于保住了性命,但由于身体虚弱,不能再替神仙“显灵”了。

  任厚觉得母亲生病太可惜,使他们家里失去了财源。这时,他觉得自己学得也差不多了,便决心接过母亲的衣钵,当起男巫的勾当来。

  他觉得家里场面太小,吸引不了人。他看中了村西头的那间寺庙,觉得那庙里供的孙悟空很有意思。于是,他便大张旗鼓地到庙里一坐,对外号称说是自己“受到了神的感应”已经是“齐天大圣孙悟空附体”了,可以帮人降妖治病了。

  开始任厚并没有捞到多少生意,但是,由于他母亲不行了,当有人来找他母亲问灵时,母亲便向来人推荐了他的儿子,说:“我儿子比我在行,他是孙悟空附体,灵验得很哪!”

  有人到庙里找任厚一问,果然也有些灵验,于是名气就渐渐大了起来。因为齐天大圣孙悟空在南盛民众中被称作“太爷爷”于是,任厚就成了“太爷爷”的化身。后来有的人为了说得方便,干脆就叫他“太爷”从此“太爷”任厚的名字越传越远了。

  任厚白天做“太爷”晚上四处活动,专门躲在阴暗处偷窥他人隐私,掌握了不少新情况。有的能够在对方上门时派上用场,而大多数信息却苦于对方不上门,派不上用场。

  任厚感觉到资源浪费,而且有的资源是极其宝贵的。比如,谁家里正在闹离婚,谁家的人正在走私贩毒,谁家的人正聚众赌博,谁家的女人正在卖,谁家的媳妇逃避计划生育,等等。这些都是对政府非常有用的信息啊,政府部门的领导为这些事急得团团转,苦于找不到头绪,而他任厚掌握了却毫无用处。

  有段时间,当庙里生意清淡时,他就耐不住子了,主动找派出所和镇政府反映情况。当派出所抓到了罪犯,政府部门抓到了在逃的计划生育对象时,他们开始对任厚另眼相看了。有的私下表扬一番,有的还拿出几十块钱来作为奖金,使任厚感觉到自己被政府重视了,身份也一下子抬高了许多。

  村里有的人也不再看不起他了,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他还娶了子,生了孩子,也开始过上了正常的家庭生活。

  “太爷”任厚渐渐离了“太爷”的工作,将窥探来的信息源源不断地向当地联防队、公安、工商、镇政府反映,令人吃惊的是,任厚反映的情况非常准确,几乎是一查一个准,可以说是为政府部门立下了汗马功劳。一些令政府部门长年头疼的案子,经过任厚一提供信息,很快就解决了。

  镇政府觉得这个人不错,有利用价值。于是,干脆就让他加入了联防队。这样,曾经被村里人看得扁扁的任厚,忽然间就成了半个“公家人”

  任厚穿着一身没有徽章的警服,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人们再也不敢小看他了。他一方面是镇里的联防队员,一方面又是派出所私设的线人。在从镇政府拿些小钱的同时,还从派出所那里领取线人费。公安机关根据他的线索破了案以后,他拿到的线人费还是相当可观的。

  他的耳目像雷达一般地穿行在新盛片区,新盛片区的腐恶势力,因为任厚而遭到了部分摧残。对于公安来说,用任厚是废物利用。可是没多久,这种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就开始颠倒了。这个时候,公安部门才惊诧,原来这个人如此厉害,如此了得,当初真是小看他,把个太上皇当作鼻涕虫了。

  任厚的成名,大约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事情的起因,在于他成功地扳倒了一名公安民警。

  由于任厚做线人颇为成功,公安机关对他另眼相看。他常进出于公安机关和其他政府部门,一些普通群众便觉得他有路子,能办事。特别是在他给公安机关提供了线索,让公安机关成功地破了某个案子后,那些因为他提供线索而被关进去的犯人家属便到处找人,想从轻处罚。这个时候,任厚不说是自己提供的线索,而是吹嘘自己与公安机关的关系如何如何地好,可以帮助疏通。公安机关因为任厚的确有功,经他前来说情,有的从犯或初犯也真的给以从轻处理,这更加使周围的老百姓对任厚的本事深信不疑。于是,任厚一方面从公安机关领取线人费,一方面又从犯人家属那里收受说情费,两头吃进,混得颇为吃香。

  到后来,名气渐渐大起来,有些人因为其他方面犯了事,或者有什么困难,也找任厚帮忙。任厚只要有好处拿,谁的忙都愿意帮,有的人在给了好处后还直夸任厚好,会办事。

  有一次,一个叫阿千的人因为一个外甥偷了东西被关在派出所里,便请任厚出面去说说请,让派出所早点将人放出来。任厚了解了情况,知道阿千的外甥只不过是偷了人家一点小东西,这是可紧可松的事,也不一定非送预审科不可的。在阿千送上两条香烟并许诺事成之后还有红包重谢后,他就口答应了下来。

  任厚找到了那个叫水炎仔的民警,跟他说了阿千外甥的事,要他手下留情。水炎仔这个人有点个性,他这个人虽然只是个普通民警,可一向比较清高,对于任厚这种下三烂,他打心眼里有点瞧不起。平时看到他板到派出所里直进直出的样子,他都有点恶心。因为任每次来办事都是找别人的,他们之间没有正面打过交道,虽然认识,但他都不怎么爱理他。这次,任厚直接来找他办事,而且是替人求情,他就知道任厚这小子是收了人家好处,替人来跑腿了。心想,你收了好处,我又没什么好处,为什么要把这么大的一个人情给你这种人呢?于是,他打了几句官腔,让任厚碰了一鼻子灰。任厚再三求他,可他就是不理不睬,让任厚好没面子。

  阿千知道任厚居然碰了壁,感到很失望。任厚则对阿千道:“你别慌,水炎仔这小子不识抬举,他还不知道我任厚的厉害。我告诉你,他不听我的话,我叫他当不成民警,你信不信?”

  阿千摇了摇头,他当然不信,不过他不敢肯定,便问:“不会吧?”

  任厚道:“你不相信吗?你就等着吧,看我怎么收拾他。”

  任厚说干就干,他找到了水炎仔的家。那时候,水炎仔只是值班时住在派出派,平时都住在农村,因为他的家离派出所并不远。

  任厚到他家里一侦察,发现他家门口有个偏房,里面其实就是猪圈,关着一头母猪两头小猪。猪圈的上面还有个小阁楼,上面空的,只是放着几木头。

  每到傍晚时分,任厚便钻进水炎仔家的猪圈,眼睛紧盯着他门口的动向。一旦有人进来喂猪食时,他就躲到猪圈旁边的柴堆里,有时干脆就爬到阁楼上面,但是,阁楼上面看得不太清楚,最佳的地点就是老母猪睡觉的那块地方。因此,等猪食喂好之后,他还是爬了下来,把母猪赶到一边,蹲在猪栏杆边,观察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影。

  任厚干这行非常有耐心。他在猪圈里苦蹲了七天,发现晚上送礼的人还真不少。那些经常犯事的人,有的也是他跟踪的对象,而且是被他揭发过的,他们只要是被水炎仔抓进来的,都来找水炎仔说情,希望能够从宽处理。他们进屋时,手里总时拎着什么东西,任厚知道,一般都是香烟老酒,或者土特产之类的。

  他掌握了这些情况之后,觉得还不过隐。有一个老者,看起来有些可怜,他给水炎仔送的东西也特别丰厚,但不知是为了什么事。任厚觉得这件事必须搞清楚。于是,他尾随着老者,当老者走到僻静之处时,任厚突然“从天而降”装作鬼神附体,口中念念有词,着老者说出是给谁送礼,送了些什么礼,为的是什么目的。老者一时害怕,只得从实招来。

  掌握了这些线索之后,他便虎着胆子闯进纪委,找到了纪委副书记金玉火。金玉火看任厚鬼头鬼脑的样子,也有些瞧不起的意思。当他听了任厚的汇报后,觉得仅这些送礼的事不能说明问题,于是便推托了几句,道:“等你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之后,再来向纪委反映。”

  任厚无奈,便继续搜集水炎仔的污点。有一次,某人向他透,说水炎仔与走私犯大鲨鱼的老婆有一腿。任厚听了很兴奋,便继续追问下去。那人说,大鲨鱼犯事之后,老婆便到处找人,并且亲自找到了水炎仔求情。其实,这件事水炎仔也帮不了忙。因为大鲨鱼犯的事太大了点,判是一定要判的。但水炎仔看中大鲨鱼老婆的脸瓜子,有意要与她相好,便打肿脸充胖子地答应了下来,而且得寸进尺地提出那个要求。大鲨鱼老婆为了老公的事,也只得作出了身体上的奉献。可是,很长时间过去了,大鲨鱼还是没有音信,后来,大鲨鱼就真的被判了。

  任厚很快找到了大鲨鱼的老婆。大鲨鱼走私的事,任厚是清楚的,他也曾向公安机关提供过线索。因此,他们家住在哪里,他是一清二楚。找到大鲨鱼老婆后,他便同情起大鲨鱼的事来,大骂水炎仔不是个东西。那时,这婆娘也已经对水炎仔失望了,听到有人骂他,便也跟着骂了起来,觉得水炎仔简直就是个骗子。任厚道:“你不要害怕,把水炎仔欺负你的事仔仔细细地讲给我听,我一定帮你收拾这小子。而且,只要你说实话,大鲨鱼的事我来帮忙,虽然判了刑,但判了刑也还是可以减刑的,可以提前释放的。这件事,就由我包了。”

  大鲨鱼是在黑道上混的人。他老婆自然也早就听闻过任厚的大名。一听说任厚愿意帮忙,她便将水炎仔如何欺骗她,如何与他通的事一一说了。任厚听了之后,表示出了十二分的同情,后来还买了好些补品安慰她。女人怀着感激,家里又没有男人,便胡乱地投入了任厚的怀抱。

  任厚再次来到纪委,向金玉火反映了水炎仔以欺骗手段与走私犯大鲨鱼老婆通的事。金玉火觉得任厚说的事不太可靠,心想:“人家通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躲在底下看不成?”于是便说:“这种事很难查,你说人家通就通啦?谁肯承认?除非这个女人或者她的男人到我们这里来反映,那这个性质就不一样了。”

  任厚听说要那女人的男人来反映,一时气得上火,便道:“我就是她的男人!”

  金玉火听傻了,道:“什么,你是她男人?”

  任厚道:“是啊,本来这女人是和我相好的,现在被水炎仔以欺骗手段玷污了,在我的问下,女人也已经说出了实话,不相信的话,你们去查好了。”

  金玉火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派人去查了查。果然,那女人把自己与水炎仔通的前后经过都一一招了。

  纪委将水炎仔找了来,又找有关人员作了调查。根据任厚提供的那些线索,很快就查实他相当严重的经济问题。不久,法院便对水炎仔作出了宣判,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民警被百姓扳倒了,一时间,青云市里传播出太爷任厚的大名,而且越传越远,越传越乎。尤其是经过任厚自己添油加醋,几乎没有人不相信任厚具有跟踪盯梢的神功,而且他似乎透出这么一个真理:他要某人办的事,必须办到,否则就要拿出绝招,让某人好看!

  经过他的自我吹嘘以及周围群众的免费宣传,任厚自此名声大震。

  不过,从后来的情况来看,这仅仅是他光辉生涯的一个小小开始。

  49

  任厚有了一些小名气后,举报的劲头更高了。他经常进出纪检机关和政法机关,向他们提供一些员干部和普通群众的劣迹信息。公安、工商等部门根据他提供的信息抓到了一批不法分子,也陆陆续续地给了他一些小钱。不过,他们对任厚这种本身就看去不太干净的人,都从心底里有些看不起他,并没有把他摆放到什么重要的位置上。

  可是,与这些人完全相反的是,青云市里的一个重要人物却渐渐重视起了任厚,并且把他当做自己的坐上宾。这个人,就是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白边海。

  当时的纪委与现在的纪委有着很大的区别。纪委虽说负责查处员干部的违纪违法问题,但是,由于当时纪委并没有隔离审查员干部的权限,即便发现一些问题,也只能以谈话了解的形式进行,说实在,简直就是隔靴搔,根本就查不出什么像样的案子。过去那个时候,法制不完善,不健全,员干部的违法案件,绝大多数都是检察院办的。检察院一旦发现线索之后,便可以将犯罪嫌疑人关进去审查,有的甚至采取暴手段,得受审人员生不如死,只得将自己的犯罪行为从实招来。当他们将案卷移送法院审理宣判后,法院再复印一份材料给纪委。纪委便从检察院扔下来的“死虾皮”中捡几只吃吃,办几个所谓的大要案,每年年底写进总结里,在全委会上声如洪钟地朗读一遍。可是,检察院的人总是要笑纪委,说他们一年到头不干正事,只晓得捡人家的功劳,另外呢,最多就是抓纪个违纪生育对象,或者就是从公安机关那里转办几件赌博案子。

  纪委可怜也真是可怜,由于不像现在一样具有对员干部采取两规措施的权力,他们实在也是没有办法。白边海身为青云市纪委书记,听到纪委干部转告的种种传言后,也深感惭愧。他经常坐在办公室里想:“一定要采取措施,不依靠检察院也同样要办出几件员干部的违纪案件来。”

  当他听到纪委副书记金玉火汇报说有人举报民警水炎仔与走私犯老婆私通并且还有经济问题嫌疑时,马上来了兴趣。在常委会上,他非常赞同金玉火的调查意见,派人对水炎仔狠狠查了一番,果然就查出了水炎仔的严重问题。后来将水炎仔的案子移交给检察院,最后将他送进了大牢。通过这个案子,检察院也对纪委刮目相看,于是,白边海就有些洋洋得意了起来。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个案子除了纪委痛下决心外,关键在于举报人任厚提供了详实的举报,为他们的案件查处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虽然任厚也有着与大鲨鱼老婆通的问题,但他从没有提到过这件事。那时候任厚也只是个平头百姓,并非员干部,他爱怎么搞女人是他的事,纪委不去管他。

  纪委副书记金玉火对后来三天两头跑到纪委来的任厚非常恼火,觉得这个人的出现过于刺眼。就这么个鬼鬼祟祟的人,时常混迹于堂堂的中国共产的纪律检查机关,实在是有碍观瞻。所以,他对任厚的到来越来越表现出冷淡的意思。

  任厚便开始在白边海的办公室外面打转转。白边海想起这个功臣来了,很客气地叫他进来坐坐,还泡了开水给他喝。白边海对他举报水炎仔的事狠狠表扬了一番,然后鼓励他今后多向纪委反映情况,特别是青云市员干部的动向,平时要多掌握一些情况。任厚见这个堂堂的市委常委如此看待他,大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于是,他就把平时听到的一些传闻通通都说了出来,有些事情,白边海听了也感到很新鲜。还有的呢,也是一些员干部违纪案件的线索,有一定的调查价值。

  从此,任厚不再去其他办公室,他每次进了市委大院,便跑到楼上,钻进白边海的办公室,一坐就是半小时一小时的,在旁人看来,以为他俩是多年的老朋友呢。

  任厚忍不住心中的喜悦,回到家里总要和老婆吹上几句,把白边海的话一句一句地重复给老婆听。老婆的脑子并不十分聪明,但是再笨的女人都知道此时应该鼓励丈夫抓住机会,能高攀就高攀一回。任厚说:“白书记说了,他叫我有空到家里去玩哩。”他老婆就说:“好啊,光在办公室里走动不行,要搞好关系啊,就要到他家里去,多和他亲近亲近没错。人家说了,你要是要财神爷多接近啊,财神爷不小心就会从口袋里漏出两块金子来给你;多和当大官的接近啊,人家不小就漏出几句话来,也会让你走运的。”老婆还继续发挥道:“你呀,以前总是人模鬼样的,在人家猪圈里转来转去,和那些小地痞小混混搞在一起,这不是长久之计。今后呀,你也要穿得像样点,步子走得正一点,多和当官的朋友,这样才会有出息。”

  任厚觉得老婆的这几句话说得在理。于是,有一年中秋节,他就在老婆的陪同下,买了两盒月饼去了白边海家。白边海正在喝酒,便客气地招呼任厚过来陪他喝。任厚老婆不会喝酒,但手脚利索,便乖巧地帮助白边海夫人下厨热菜去了。任厚一边陪白边海喝酒,一边谈起最近收集到的官场情报,听了很让白边海受用。

  此后,任厚便常常带着老婆上白边海家做客。为了防止吃白食之嫌,他老婆在出门前总是烧几个像样的荤菜,装在铁罐子里带上。白边海与任厚,一个出酒,一个出菜,就这样在白边海家的客厅里打起了拼火,真正上了朋友。

  任厚与白边海套上近乎,脑子想的是怎样靠白边海改变自己的命运,将来个什么小干部当当。而任厚的老婆呢,也有她的招数。女人嘛,女人就考虑起女人经常考虑的问题。任厚有一个侄女儿叫阿,今年二十岁,脑子并不怎么管用,人却长得水灵。最近,她常看一些不三不四的青年往侄女家里进出,就很有些看不下去。在任厚与白边海喝酒时,听白边海说自己有个儿子叫白岩,二十五岁了,还没对象,七挑八挑还没挑不准,主要是嫌人家模样差。于是,任厚老婆就有了主意。她想,如果将阿和白岩捏成一对的话,那今后两家就成亲家了,任厚与白边海之间就是朋友加亲家的关系了,到那时,任厚要想提什么要求,想当点什么小干部,岂不是小事一桩么?

  任厚听了老婆的主意后,大腿一拍,连称“妙妙妙”白边海听说任厚有个侄女长得不错,加上被任厚老婆吹得又聪明又贤惠,就很想见一见。后来,任厚夫妇将阿带了来,白边海见了后,连称漂亮。白岩在一旁呢,看得脸都红了,喜欢得更是说不出话来。

  白岩与阿谈了一年后,两人就结了婚。从此,这个“还俗和尚”与“落魄巫师”任厚就与青云市的堂堂市委常委兼市纪委书记白边海成了亲家。任厚有白边海做靠山,板更硬了,说话更响了,头也昂得更高了。

  由于任厚还是一个小小的联防队员,在镇政府那头,还只是个打零工的活,拿的钱也很少。有的人还把他当作在社会上闲的二子看待,怎么也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使任厚非常生气。

  他暗暗地憋着一股劲,决心依靠白边海的力量,往政界进军。当然,他不可能一下子个镇长局长干干,说到底,自己还是个农民身份。不过,农民当中也有农民的官,像村长村支书记就是农民的顶头上司。别看村长村支书官小,现官不如现管,对于农民来说,村里的官就是管得最具体最实在的。你要造房子,你要讨老婆,你要生孩子,甚至吵个嘴打个架什么的,都得服村里的官管。所以,任厚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出发,制定了自己的战略计划,决心先个村官当当,一步步来,到时候也让村里的这帮小子瞧瞧,他任厚也不是孬种,也能管管他们。

  为此,任厚先与村支书水石长套上近乎,见了问个好,递烟,说说话什么的。然后,就迫不急待地向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现在是镇里的联防队员了,但我还是喜欢帮村里多干点事情。水书记,你能不能帮个忙,让我到村支委或者村委里个委员当当。”

  水石长没听完任厚的话,就顾自打起了嚏,摇了摇头,扬长而去。走不没有二十米,遇到两个老员,他就忍不住说了,道:“嘿,这个任厚,嘿,这个鸟东西,他刚才找我,说想个村干部当当。嘿,你们说说,就这么一个鸟样的东西,他也想当村干部?啊?”

  那两个老员也笑了,道:“是啊,任厚这个鸟东西,装神鬼的,黑七黑八地胡搞,他要是当上村干部,那还不笑掉人家的大牙?”

  任厚进行了分析,认为水石长不同意他当干部的原因在于他想捞点好处。于是,他就咬咬牙,花了点本钱,给水石长送去两条香烟。这个水石长当然并不是什么大清官,看到香烟本来也是想要的,可一想到这人送了烟就要当干部,要求也太高了。于是,他就把香烟退了回去。更要命的是,他居然还把这事说了出去,显示自己的清政廉洁。这下可把任厚的鼻子给气歪了。

  从此,任厚与水石长结了冤,决心好好整整这个不识相的东西。另外,他也知道,今后要想在村里求发展,也必须搬掉这个绊脚石。总之,收拾水石长,对任厚是当务之急。

  对于水石长这种人,用不着跟踪盯梢。因为任厚与他同个村,水石长的毛病,他清楚得很。况且任厚是联防队员,他整天就像雷达似地注意着谁在干违法违纪的事,像村里有谁走私、赌博、超生等大小事,谁也别想瞒住他的眼睛。这水石长呢,别的毛病没有,就是爱赌博,爱找几个搭子麻将。这毛病虽小,可也是不允许的,派出所和镇联防队只要抓住这些人,同样有进账,能够收赃款和罚款。于是,他找了几个小年轻,让他们主动拉水石长下水,在某人家里砌起“长城”而此时的任厚呢,已经通知了派出所和联防队的人,很快就将某人的家包围了。

  水石长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一听到外面有动静,知道是来抓赌了,便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村里的路,甚至村民家的房子结构,他都熟悉得很。他找了个空档,猴子似地从里屋溜进了某人家的茅坑,然后从茅坑的一个很小的窗户里翻进了菜园地。等抓赌的将三名“赌徒”一个个手到擒来时,他们发现最重要的人物却让他跑了。后来,这些人被任厚痛骂了一顿。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派出所与联防队联合办案人员对“赌徒”们进行了严厉的审讯。这些被任厚指派来的“赌徒”们,很快就将水石长与他们一起玩十块钱一个“跌倒胡”的赌博问题待得清清楚楚。

  水石长坐在家里正翘着二郎腿,嘴着“空城计”不料,派出所的人还是找上门来,凶巴巴地将他带走了。村支书官再大,到了派出所里还是小民一个,一点都老不起来。没办法,他只好把参与赌博的事待了,并在笔录上签了字,按了手印。回家后,还想办法齐了一千元罚款。

  水石长以为事情总算完了,没想到,派出所将案卷移至市纪委,落到了白边海的手上。这下,任厚在白边海家里一边喝酒,一边讨论着如何整倒水石长。

  水石长只是个村支书,按干部管理权限,该由镇里管,处理也该由镇里处理。于是,市纪委就将派出所移送来的材料转到了黄盛镇,并且责成他们尽快处理。

  黄盛镇召开了委会,会上大家一致同意给水石长内警告处分。按照纪条规,共产员参与赌博的事,是可上可下的,处分得重一点就重一点,轻一点就轻一点。要不是被派出所抓住了把柄,说实在,根本就用不着处分。

  然而,白边海听了镇里的汇报后,非常生气,他给镇委书记和镇长分头打电话,要求重新召开委会,必须开除水石长的籍。

  镇委没奈何,再次召开委会,终于通过了关于开除水石长同志籍的处分决定。

  水石长是个老员了,没想到就因为打几圈麻将就将籍给丢了,至于村支部书记的职务,也就自然消失了。后来,他听说是任厚在背后捣的鬼,便坐在家门口苦着脸长叹道:“嘿,我说这个白边海怎么会这么对我呀?啊,杀一只,他怎么用上了牛刀了呢!”

  白边海利用任厚捕捉青云市的政情民风,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当时的市委书记祈成富非常关心这些,经常向白边海问起这些。在与任厚结了亲家后,白边海便干脆把这个政坛“线人”推荐给了祈成富。

  几个回合下来,任厚也得到了祈成富的另眼相看。

  后来,祈成富经常找任厚了解情况。渐渐地发展下去,任厚便也常找祈成富帮忙。他们俩一个出售权力,一个充当掮客。这种关系虽然不是十分骨,但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由于祈成富对任厚另眼相看,当时的市长夏文成也不敢小看任厚。于是,任厚也成了夏文成的坐上嘉宾,双方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

  不过,任厚替祈成富、夏文成做掮客还是后来的事。在这之前,他的靠山主要还是白边海。

  白边海帮他将水石长赶下台以后不久,再一次出手相助,将任厚扶上了南盛村村委副主任的位置。

  那年,黄盛镇开始搞村委会选举试点。也就是说,原先一直由镇领导说了算的村委会领导,将改由村民选举决定。这是中国农村基层民主政权建设的一大进步。也许正因为是试点的缘故,是新生事物,当时的新盛区区委书记、区长表现得十分热情,多次到黄盛镇打招呼,要求黄盛镇领导重视南盛村的选举工作,特别是对于任厚这样的同志,要加大力度予以扶持。区委书记说:“决不能因为搞试点了,就把权力完全放出去,放任自由也是要出问题的。”

  虽有区委书记和区长打招呼,但是,黄盛镇委班子中的大多数成员都不太买账。他们认为太爷任厚名气太差,扶持他等于扶一烂稻草,影响镇委的威信。由于镇委意见不统一,在协助南盛村村委会选举工作中没有出大力,经村民选举,任厚落选了,没能进村委会班子。

  新盛区领导在白边海的压力下,对黄盛镇的工作很不满意,认为任厚没有选进南盛村委,是因为“黄盛镇委对南盛村的选举工作放任自,这是一种严重不负责任的行为。”

  黄盛镇委书记和镇长在被区委领导狠批了一通之后,开始加倍重视起南盛村的选举工作,于是,镇里专门派出一个工作组进驻南盛村,认为前一次的选举有“舞弊嫌疑”有必要进行调查,同时宣布选举结果无效。

  重新选举前,镇工作组一个个地做了村支委和村委会班子成员的工作,要他们抛弃成见,收新鲜血进村领导班子工作。与此同时,工作组还专门替任厚进行了策划,他们在找任厚谈话时,要他拿出竞选方案,努力改变村民的看法,比如,提出办一些实事、好事,以此来赢得村民的选票。

  任厚听了工作组的建议后,果然信心大增,明确了竞选的思路和方向。他向村民们游说道:“如果选我当村长(村委会主任,仍俗称村长),我保证把村前的那条路修好!”他拍了拍脯道:“以后,你们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我能够替你办到的,一定替你们去办!”

  任厚根据每家每户的实际情况,提出了游说的对策,很是收买了一些人心。特别是他提出上任后要筹钱修路的事,说到了村民的痛处。村前的那条路又窄又歪,而且坑坑洼洼,让村民们出门办事很不方便。要命的是,这条路还特别要紧,是村里外出的必经之路。村民们向村两委提了多次意见,但都因没钱办不了事,最后就这么拖着。现在,任厚提出了这个口号,可以说是说出了村民们的心里话。而且他们相信,凭任厚的社会关系,村里肯定能够筹到钱的。

  第二次选举时,村民投任厚的票大增。

  镇工作组还不放心,他们组织全村的员干部,在村委会办公室里几乎是手把手地教他们填,其中断断不能漏掉的一个名字,就是任厚

  选举结果终于出来了。其他人选都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村委班子里面增加了任厚

  村委班子成员选出来了,在村委会主任人选上,镇工作组和村支书一起把关。镇里提出让任厚当主任,村支委和村委会其他成员竭力反对。最后,双方都作出了让步,由任厚担任村委会副主任。以前,村委会通常只设一个主任,其他都是委员。现在,平空增加了一个副主任,这简直就是专为任厚而设置的。

  镇工作组似乎还不满意,他们又与村两委商量,决定根据任厚的特长,给他“多担子”由他兼任村联防队队长。

  昔日南盛村里的一个小混混,今终于登上权力宝座。不仅攫取了村委的第二把椅,而且还掌握了在他看来极为重要的实际权力——掌握着全村的“兵权”指挥着一支本村的“部队”!他对老婆说:“哈哈,以后我就是南盛村的‘军委会主席’了!”

  从那时起到他栽跟斗的近十年时间里,任厚就始终穿着一件草绿色的便警服,里别着一皮带,皮带上挂着手机和手铐。整天从村东头晃到村西头,从南盛村晃到黄盛大街。那只头颅总是昂得高高地。那模样,倒有点像是南盛村甚至是黄盛镇的“黑猫警长”

  大家还渐渐发现,任厚开始发胖了,他那原先有些驼的背,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不驼了。

  有了村委会副主任兼联防队队长的头衔,加上白边海做靠山,任厚开始努力将权力化作经济利益。他和弟弟在黄盛镇大街上合开了一家红太阳酒家,开始,生意并不怎么样。后来任厚有了主意,他经常往白边海家里跑跑,或者给他打打电话,让他空到饭店里来坐坐。只要白边海一到饭店,任厚便给镇长书记们拨电话,请他们到红太阳酒家来吃饭。镇长书记忙于应酬各路官员,也没时间随便出去吃饭。可是,他们一听白边海也在红太阳酒家,赶忙推掉其他酒席,来到红太阳酒家。酒足饭之后,当然是镇里签字结账。这样几次一来,镇干部也渐渐知道任厚的厉害了,于是,红太阳酒家就有了点名气,生意也渐渐红火了起来。

  但是,也有一些干部不买账的。这在任厚看来,自然属于不识抬举了。他得想办法治治这种人。

  黄盛镇有个水利员叫阿的,平时就有些独往独来的意思,除了和市水利局联系联系外,镇里的其他干部他一般都不放在眼里,不用说一个小小的村委会副主任了,而且还是什么“太爷”之类的人物。

  任厚每次见了面,都叫他到红太阳酒家坐坐,阿当面点点头,可事后就忘了。任厚不甘心,因为水利员虽然属于“各员”的行列,不是什么镇长书记,也不是什么七所八所的所长和各办公室的主任,但是“各员”手上都有较为丰厚的资金,他们有实力招待客人,属于开饭店这行的“财神爷”大家都是抢着要去请的。当然,各人有各人请“财神”的手法,其他人是送烟送烟送红包,而身为“太爷”的任厚是从来用不着这一套的。有着白边海和祈成富做靠山,再加上他“太爷”的神威以及村委会副主任的小头衔,这个小小的黄盛镇上,还会有摆不平的干部吗?

  任厚用不着采取那些低三下四的手法,但他平常派得上的特殊影响力,却在阿身上失去了效力。这使得任厚非常生气,他在一次酒后对镇里的干部们说:“阿不识相,我要把他调出黄盛镇。黄盛镇这个地方太肥了,他不配呆。”

  在坐的镇干部们听了笑笑,以为他说的是气话,谁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谁知,两个月以后,市人事局就下来了干部调配通知,将阿从黄盛镇调到了全市最偏僻的苦竹乡。水利员还是水利员,但这下可把阿给害苦了。阿的家在黄盛镇上,老婆在镇上有固定工作,孩子也在镇小学读书,他当然不可能把家搬到苦竹去。于是,他就三天两头地往黄盛跑,每个月的工资扣去路费,也就所剩无几了。原先在黄盛镇所能捞到的一些油水,到了苦竹以后,就提也不用提了。

  任厚在他的红太阳酒家对镇干部们侃了,道:“他不听话,来都不来?他不给我面子,我就让他好受。他的工资和路费啊,我都给他事先算好的。他现在后悔呀,也来不及了。”

  不久,祈成富调任南州市房管局长,原青云市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黄伯昌接任青云市委书记。

  令人吃惊的是,黄伯昌上任后,同样与任厚搞上了关系,而且似乎比祈成富还要贴心。黄盛镇的群众们经常看到新上任的市委书记黄伯昌到红太阳大酒家来吃饭。虽然,他每次到黄盛镇都是带着工作来的,比如视察灾情,检查农业生产等。但到了中午时分,他都“钦定”要到红太阳酒家吃饭,镇里的领导根本就没有选择饭店的权力。这样一来,镇领导对任厚就更是刮目相看了。

  后来有人考证青云的这段历史,千方百计地查寻任厚“征服”青云最高领导人的的来龙去脉。这种努力,当然也取得了一定的“学术成果”

  据考证,太爷任厚在青云声名鹊起之时,正是黄伯昌登上市委书记宝座之。他们之间,其实是一种互相扶持、水涨船高的关系。

  祈成富要高升,是组织上的事。但现在组织上的事也越来越不神秘了,刚刚讨论了一两次,下面就都知道了。南州市委组织部还在“刮风”青云政坛上已经“下雨”了:大家都在议论着谁谁将接替祈成富的位置。一般来说,现任市长夏文成应该是第一人选,从市长上升为市委书记,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是,这个夏文成在青云干了些年后,群众对他的反映很大。他这个人既会办事,又爱捞钱。最要命的是,为了帮助一些老板办事,他毫不顾忌一些副市长的脸面。经常是被副市长否决的事,他这个做市长的又给扳回来。因此,夏文成与几位副市长的关系都不好。有次组织部派人来测评,夏文成的票数竟然在市长和副市长中倒数第一。像这样的市长,显然是不能升任市委书记的。对此,黄伯昌等人早就听到了内部消息,所以都不把夏文成当作竞争对手。也就是说,市委书记还得从其他领导中产生。这样看来,青云市委还剩下两个最佳人选,应该都是能够进入组织视野的。这两个人可以说都不错,一个是分管群的市委副书记傅克林,一个是分管政法的市委副书记黄伯昌。

  按照常理,傅克林应该是市委书记的第一人选,因为他的名次排在黄伯昌的前面,可以说是青云市的常务副书记。况且,这个人宣传部长出身,能说会写,工作富有热情,在青云干部的群众中有较高的威望。可以说,他自己也对接任市委书记充了信心,几乎青云的所有干部都认为这是十拿九稳的是。即便组织上要对傅克林和黄伯昌两人同时考察,那黄伯昌也只是个陪衬人物而已。

  但黄伯昌却不这么想,他是个政法工作出身的人。他认为政法工作比宣传工作更有战斗力,他得发挥自己的特长,在关键时刻出奇制胜,在人生的道路上狠狠地迈出一大步。

  这时,他想到了被祈成富和白边海一致看好的任厚。之前,祈、白二人多次在他面前提起过任厚这个人,他对任厚的一些传奇故事也颇感兴趣。当祈成富即将离开南州时,他便借机到黄盛去了一趟,到红太阳酒家去坐了一坐。任厚是个聪明人,他从黄伯昌的几句暗示中听出了名堂,从此就主动与黄伯昌拉近了距离,多次跑到黄伯昌的办公室里问长问短。

  黄伯昌呢,与任厚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很快就把他当作知心朋友看待。像竞争市委书记这样的大事,他把自己的想法也透给了任厚,意思要任厚帮忙,让他想办法挤走傅克林。

  黄伯昌没有明示任厚干什么,但任厚一听就明白了。因为任厚别无所长,所具有的,就是跟踪盯梢、飞短长的那一套。别人要说某人如何如何可能不会有人信,但任厚要说某人如何如何,相信的人一定很多。因为在任厚跟踪盯梢的这几年里,被他扳倒或搞臭的人已经数不胜数。通常来说,他说某人有问题,必定就有问题。如若不信,他就将跟踪盯梢中掌握到的问题向纪委或公检法机关举报,非吓得人家不可。后来任厚也知道自己在青云说话的份量了,有时他并没有掌握谁谁的问题,但他闭着眼睛胡说一番,照样有人信。这就是“名牌效应”了。

  黄伯昌没有看错人。他也正是想利用任厚的“名牌效应”在干部群众中鼓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给青云政坛上刮起一阵“狂风”下起一场“暴雨”

  仅仅过了个把星期,青云人就开始说悄悄话了。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几乎人人都知道市委副书记傅克林是个花鬼。据说,这个人在担任市委宣传部长时,就与办公室主任小崔搞关系,而且毫无顾忌,林子里、草坪上、办公室里,到处都留下他们的痕迹。当然,这里面还有许多好听的故事了。有一个故事是说某下班后,宣传部的小童匆匆赶往办公室里去寻一串钥匙,到自己办公室里找不到,就往会议室里找。这时,他见门没关好,便猛地推了进去。结果,就看到部长傅克林把办公室主任小崔在会议室的沙发上,两人正干得起劲哩。另一个故事是说某傅克林的老婆出差,原先决定两天后回家的,由于事情办得快,提前一天回家。当她用钥匙打开门时,发现傅克林正和部里的小崔两个人,光着身子在地板上玩“游戏”呢。当下里,两个女人就打了起来,傅克林这小子不但不帮老婆,还敢帮小崔。这下子可气坏了老婆,两夫闹离婚闹了个把月,最后是在岳父母的教育下,傅克林作了检讨,才把事情摆平了。

  关于傅克林搞妇女的版本很多。一个月以后,青云市一百二十万人中间,至少有五六十万人都听说了其中的几则故事。而且,他们对这类故事非常感兴趣,大有互相攀比谁知道得多,谁知道得详细的趋势。更要命的是,他们还不把它当作故事,认为这就是事实。在他们看来,当官的都不是好东西,利用权力吃喝嫖赌,搞妇女,这是普遍的事。傅克林原先表现不错,只不过是假象而已。

  可怜一个才华横溢、前途无量的傅克林,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从“天堂”掉进了“地狱”组织部门虽然没有掌握什么真凭实据,但他们翻来覆去地追问傅克林,要他实事求是向组织上讲清楚。直把傅克林问得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急也不是,骂也不行,出汗也不能说明问题。

  看来,傅克林接任市委书记的事是明显不可能了。青云市所有的干部群众都这么想,就连傅克林本人也这么认为。没办法,他只得向组织上主动要求调离青云,最好是去南州市工作。

  不久,傅克林便就任南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仍旧是个副处级,而且实权远不如青云市委副书记。

  几乎在这同时,黄伯昌被任命为青云市委书记。

  黄伯昌高兴了,黄伯昌胜利了。

  鲜花和掌声向他涌来,美女和金钱向他涌来。他踩着傅克林的屈辱和泪水,登上了青云市的最高权力宝座,成为这场权力斗争中唯一的胜出者。

  黄伯昌没有忘记功臣任厚。他对任厚的奖赏不是权力,而是聘请他担任幕后高参,几乎到了有事必问、有求必应的地步。

  任厚从此一步登天,成为不可一世的青云“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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